序:
筹光交错、丝竹靡靡,女子的呢喃和着男子的谈笑此起彼伏,女人被世俗裹挟着在此消弭自己的青春和笑颜,男人则在此一掷千金的购买欲望与沉沦,我冷眼地看着这一切,自我十岁起就在这里生活,不管外面是春花烂漫还是漫天飞雪,也不管这世间的悲欢喜乐,这里是与世隔绝的酒池肉林,永远都是这般热闹的景象,上演着永不谢幕的盛宴,这便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平昌苑。
而我今天一改往日的朴素模样,着繁复的华服迈着轻快的步子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脸上涂了厚实的脂粉只为掩饰自己尚余的稚气,衣服上染了浓重的香料,微微一动遍体生香。
管教的鸨母看着我这一身下了血本的装扮打趣道“怕不是日头从西边出来,平日只恨不得钻到犄角旮旯不见人的许丫头,今儿倒是转了性知道自谋前程了?”
我笑意盈盈地看着鸨母不动声色地把攒了六年的细软塞入她手中,眉目含笑。
鸨母一愣,旋即心领神会:“今天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可不止你一个。”
我浅笑嫣嫣地道:“只请鸨母今日千万准许我于舞池中央献舞一曲,鸨母之恩,叶儿将来衔草结环相报。”
鸨母上下打量着我,眉如远黛,秋水剪瞳,眼角有泪痣一点更平添妩媚三分,娉娉婷婷,端的是一副风流姿态,可那神色中的清冷疏离却又平添几分庄重,叫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鸨母笑笑:“看似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这才最叫人心痒难耐,你这丫头偏天生就有这样的气质,舞池献舞咱苑里多少姑娘哭着求着我都没允,今儿给了你,待来日你攀上高枝可别忘了鸨母我。”
语罢,鸨母扶了扶我发髻间的玉簪,眼带惋惜道:“我知你必不安于这一隅,可你这么好的花魁苗子不知下一个什么时候才有。”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不语,转身离开。
今儿赵太师要在平昌苑宴请那位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宠臣裴无言,姑娘们提前十日便开始盘算今朝了,谁不想借着这高枝越出泥潭呢?
“裴郎,裴郎,人中凤凰。栖吾枝头,九天翱翔。”街头巷尾都在传唱着这首童谣,人们都在说,如今这朝中就快是裴大人的天了。
而那位存在于人们口耳之中的裴郎,就坐在二楼雅座内。此时正举着酒杯一瞬不眨地盯着舞池中的我,我亦眉目含情地看他。
为了今日我整整准备了六年,这六年里我苦练舞技为的只是这一支舞。我躲,不愿露于世人眼下、我忍,对轻贱戏谑充耳不闻、我藏,于繁华处销声匿迹。我小心翼翼地滋养着自己的羽毛为的就是此刻。
裴无言显然是醉了,他迈着醉醺醺的步子,朝舞池中的我蹒跚走来。我抓住这个机会适时的失误,一把转倒在他的怀中,媚眼如丝双颊绯红,衣服的香料中加了催情的一味,我就这样殷切地望着他,眼眸犹如深潭荡涤了万物,当然也埋了裴郎。
裴无言眼中慢慢凝结起情欲的波澜,我知道鱼儿咬钩了。
“这妙人我要了!明儿就为她赎身带回府去!”他将我拦腰抱起,对着鸨母大喊,场上惊呼一片,众人或艳羡或嫉妒,可我却顾不了这许多,忙从他怀中挣脱,俯身跪倒在地:“婢子出身勾栏,身份卑贱、命格轻薄,担不起大人这份恩情,只求与大人春风一度,从此断心绝念守此残生。”
“哎呀!这小贱蹄子是失心疯了,大人可千万别往心里去!”鸨母慌忙上前捂住我的嘴,同我一起跪伏在地。“许丫头!如今这千载难逢的机遇砸你头上了!你可别在此时犯浑,惹恼了裴大人,你小命不保!”鸨母按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低语。
我没有理会鸨母,执意不肯起来。
“呦,这倒是奇事,这女子不想跟裴大人回府,反而只想春风一度,这其中怕不是还有些门道?”只听赵太师缕着胡须,一副兴致勃勃的八卦模样。
忽地,脖子上的力道一轻,是裴大人撇开了鸨母的手,将我拉起。
“你当真不想和我回府。”裴无言神色晦暗不明,轻声看着我问道。
“他对我感兴趣了。”我心中狂喜不止,面上却神色戚戚:“婢子是罪臣之女,自幼便居于此,今恰至及笄之年,苑中清倌到这年岁便该接客了。大人威名有口皆碑,婢子仰慕大人已久,珍重爱藏于心,大人身居高位,衣着绮罗,食为珍馐,婢子一无所有,唯有献出尚存贞洁之身,只求大人疼惜,不敢奢求名分。”
说完这些话,我似是控制不住自己,身躯微颤,抬眸直视裴无言,眼波流转,盈盈有泪。
语毕,苑中寂静一片,看戏的赵太师却率先开了口,“这勾栏妓子倒是罕见地真性情啊,裴大人可不能辜负了这份深情厚谊。”
裴无言不语,静静地审视着我,眼眸中满是探究。
良久,淡淡说道:“你既求我疼惜,那怎么个疼惜法,由我说了算。”
至此,坊间便多了一分流言,只道那翻手风云的裴大人于平昌苑夜宴中豪掷千金赎了一名不见经传的舞姬,自此夜夜笙歌无心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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