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回忆·壹

五天前。

［月府］

“娘，唤我来做甚？”申一怀坐到月系身边。月系关怀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询问道：“自从你登上帝位后，就很少回来了，怎么样，这东洲的菜可还合口味？”

“还行。”申一怀顿了顿，又道：“白旭尧……是怎么回事？”

“啊？”

“我说他不是还没到年纪么？怎么就登上了家主之位？”申一怀不解道。

月系摇摇头，“若不是他家里没人，他也不至于那么早继承这个位子。”

“他父母……”

“一年前就死了。”月系转身，端来一盘点心，“你知道一年前青龙的事吗？”

申一怀点头，“这事我知，当时我欲拨动大军前往东洲时，您却说事已解决。这其中有什么其它的事吗？”

“它本不是龙，而是蛟龙。”月系眉头紧皱，“都怪我们当时一时疏忽，还以为是遭到了天谴……”

月系扶额，摇摇头，道：“总之事情经过有些复杂，况且事情已经过去，你不必过多的追问。”

“可是……”

“还有，”月系起身，弯下腰来和申一怀对视，申一怀有些茫然，月系伸抚摸着他的脸颊，接着将手放到他肩上，“记住，不管以后东洲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万不能动用你南洲帝王的身份，无论如何。”

申一怀正欲再说点什么，却被月系坚定的眼神打断了，他不得不答应：“罢了，我听您的。”

“……好孩子。”月系叹口气，拿出纸笔道：“前些日子我在街道上看见一小孩拿着石头在地上刻画，画的是他父母和自己……你也画一个给我看看，可好？”

申一怀轻蔑了一眼，不耐烦道：“幼稚，不画。”

月系将纸向他递过去，申一怀垂眼，一把拍开，“娘，我又不是三岁孩童！画这做甚？”

“画吧，我都快忘记你爹长什么样了……”月系耸耸肩，含笑看着他，申一怀听罢微微心软，将纸拿过来，还在犹豫画不画。

月系咧开嘴笑了，她走到桌旁，拍了拍桌子，有些兴奋：“来，来这儿画！”

申一怀不由在心里叹气，提笔开始作画。

过了一会儿，月系走近房间。申一怀已经搁下笔坐在一旁看书了，而他手肘旁铺垫这一张已经画好的画儿。“就…画完了？”月系满怀期待的拿起画儿：只见画中三人十分端庄，但只是单单站在一起，动作，表情都没有。

月系有些失落，将画递到申一怀眼前，问道：“这画中三人怎么没挨在一起啊？”

“我们三个在一起过吗？”申一怀放下书，冷冷的看着她。

月系一惊，往后退了一步。再等反应过来时，只剩满满的愧疚。

月系无力的扶住椅子，“也罢，你画得很好看。”她抿抿嘴，举起画又看了看。

申一怀毅然起身，向门外走去，走前留下一句话：“失去的，梦也梦不回来。”

……

走出门外，申一怀烦躁的揉了脑袋，心想刚才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娘，言语未免也太过分了？越想越烦，但申一怀他也不想回去道歉，徘徊了会儿，就径直走回了房间。

“嗯？原来是申小家主啊，这时间想跟我聊什么？”朝怀远撑着下巴，无聊的伸出食指戳了戳玄晶。

“有事问你。”申一怀托起玄晶，道：“我想知道一年前青龙事件。”

玄晶另一头的朝怀远不解，心里的话卡在嗓子眼上，最后只剩“额……”申一怀眨巴眼睛，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说申子昱你问这做甚？”朝怀远并不怎么想开口，眼神躲闪不敢看玄晶。申一怀叹气，“就问问。”

朝怀远：“这事问你母亲罢，她知道的比我多。”

“她不肯告诉我。”申一怀垂下头，“朝家主知道什么就说吧。”

“这……那好吧。”朝怀远没法，只好应了，忽然他又靠近玄晶，声音降了一个调，他悄咪咪道：“此事过后，墨犹吩咐我们莫要在透露出去，我跟你说了你别跟其它人说哈…要不然被墨犹知道了肯定要被挨训的……”

“……”申一怀对他说的话并不上心，待他说的差不多了，就出口打断他，“青蛟和青龙有何不同？”

这一句话不知跳到了哪里，朝怀远一时哽住，差点没接上话。“啊…哦，差别啊……”朝怀远顿了一下，将俩东西的区别全讲了：

“这青龙乃天上祥物，人间奉信的神。哦，这龙啊本是海水里的一种妖物，偏偏不知走了什么捷径竟被封了神，尤其是龙的两大首领，青龙和赤龙，封神之后可谓是法力无边，它们的龙族也日渐强大起来……”

申一怀捏捏鼻梁，毫不留情的打断他：“挑重点的来讲。”

“啧，你慌什么，我这不是要说了么？可惜这蛟龙没跟龙攀上好关系，以至于后来越来越落魄，待龙族全族搬走后，它们也只能委委屈屈待在原来龙族住过的地方。着实惨啊……”

“你这是……看的话本子？”申一怀皱皱眉.。

“我说真的！”朝怀远恼了，“你别不信，你说的青龙事件就和这有关！”

他肯定不信，“青龙事件牵扯到了白家，你方才说的和这有联系吗？”

“臭小子你能不能好好听完！”朝怀远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头顶尖似乎已经可以看见点点小火苗了。申一怀看势头不对，立马道了歉。

朝怀远白个眼，懒得和他计较，“后面没有了龙族的管束，蛟龙更加放肆，甭管在水里还是在陆地上都很活跃，经常让别人措手不及，就算被封印也有法子跳出来，比如一年前……”

［一年前］

“这是何地？”

夜深，树林里传来幽幽的风声。白旭尧停下脚步，立在原地四处张望，心道：我自小生在东洲，怎不曾注意还有这地。而且，这地也太怪了吧？走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不曾听见一声鸟叫……

月光透过树枝照到白旭尧眼睛上，白旭尧撇过脑袋，只觉今日的月光太耀眼了，殊不知是这片地在作祟。

继续往前走，扒开层层树枝，白旭尧来到一片空地上。他一惊，长吸一口气。空地四周堆积着许多石块，白旭尧数了数， 一共九堆。

我这是踩到了什么霉运？白旭尧将手中的剑收入剑鞘，迈进那片空地，虽说感觉自己有点倒霉，但内心还是止不住的好奇和激动。他蹲下来将手放在地面上，隔着堆积的落叶，白旭尧竟感受到一丝温热。

“嚯！”白旭尧惊起，颇惊讶的扫视了一圈，“这地可真神，以前怎么没注意呢？”

忽然，白旭尧觉得脑袋上明晃晃的，他抬头，月光直刺眼。

“我去——”白旭尧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急忙走出这块空地，“时候不早了，先回家，改天再会会这地。”

待白旭尧走后，月光逐渐暗淡下来。原先空地四周堆积的石块开始震动，接着九堆石块缓缓升起相互碰撞擦出火花。一阵风吹来，将石块些卷入上空分散开来。

石块些在空中震动了片刻后直垂下来，掉在其它地方。

原先平整的空地开始震动，不到一会儿到时间就和空中的石块一样四分五裂。

中间空了个洞！深不见底。

月光又开始强烈了，直射在空洞间。在月光朦胧的烘托下，空洞里缓缓钻出东西来。它先是探出头四处张望，再是一声低吼，像是庆祝成功出逃的喜悦。见四周无人后，纵身一跃，身子和尾巴都跳出来。

它似龙又似蛇，脊背发青，身长三十多尺，头上无角，牙齿却比蛇锋利。

它抬头看了看耀眼的月光，喉咙处发出一声地鸣……片刻后，它垂下头，晃了晃脑袋，头上长出同龙似的角，接着全身一抖擞，全身闪过一丝青光紧接着，它幻化成了龙。

次日东洲街道上，百姓们议论纷纷：

“我听说最近咱这里出现了一个妖怪，可吓人了！”

“对！就昨天晚上，死了好几个人了。太糟心了！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蹦出一个妖怪来？”

“对啊……”

“快…快看！”

“啊——”一阵妇女的惨叫传来。

“妖怪！是妖怪！”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到这里来了？！走，快走啊！”

“妖怪来了！妖……娘——！”小孩瞪大了眼，鲜血飞溅在他脸上，转眼间，方才尖叫的妇女倒在他面前，截腰而死。

“娘！娘……”

喊到一半，青龙飞来伸出爪子直捅小孩的腹部，小孩瞬间被提起，又被青龙甩下来，脑袋着地，鲜血涌出，他睁眼死去，而腹部则空了一块。

……

“怎么会这样？！”恼羞成怒的谢亦辰提起管事的衣领，“不是叫你守好东西部的百姓们吗？你们这群人他妈给我死哪去了！！！”

见谢亦辰失控，朝怀远伸手拦过谢亦辰的腰，管事才保下小命。

“你别拦我！”谢亦辰拼命挣扎，却被朝怀远死死的固着。

他在谢亦辰耳边低语：“此事重大，他们这些管事怎么处理的来？”

“可……”

“你要想清楚，伤人的可是青龙！要是慌了脚步，陪葬的可是整个东洲！”朝怀远转身到谢亦辰身前，捏住他的肩膀，“青龙现在在鼎琅山休息，墨犹已经派人去看守了。他组织了商议会，我们必须现在赶过去！”

谢亦辰胸口起伏不定，张口却不知说什么，他突然意识到朝怀远来的目地。

“走吧……”

朝怀远送口气，捏住谢亦辰的手，向门外走去，刚才挨训的管事还在门口等候着。朝怀远看了他一眼，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去安抚群众！”

“啊…是是！”管事猛地点头，迅速遛走了。

两人走着走着，谢亦辰忽然开始浑身颤抖，朝怀远转头去看，他眼上已经含了眼泪。

“怎么了？”朝怀远停下脚步，询问道。

谢亦辰抽噎道：“无…事……”

说罢，他颤抖的更凶了，嘴里喃喃道：“一万人…死了一万人……”

“我知道。”朝怀远伸手搂住他，“若是不赶快过去，恐怕还会死更多。”

……

商议会上，五位家主注意到一个问题，青龙作为神物，平时不会抛头露面，并且从不会随意伤人，而这龙……

“莫不是遭到了天谴？”云酥小声开口。

众人一时无言。

谢亦辰捏紧拳头，咬牙道：“我们东洲不喜杀戮，杀生，又怎会遭到天谴？”

“谢家主说的是。”白耀华拉拉月系的衣袖，“夫人莫要妄下断语。”

月系抿抿嘴，道：“不管怎样，这东西杀了一万多人也该知足了吧？但它现在说在这，对我们就是极大的威胁，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办，墨犹？”

“嗯？”墨屹启被月系从沉思中喊醒，他咳了两声，道：“这青龙……”

“禀报…禀报墨家主！”一名侍卫跌跌撞撞跑入亭子，打断了墨屹启的话。

墨屹启皱眉道：“何事？”

侍卫边说边指向亲龙，颤颤巍巍道：“那…那东西，变，变形了！！”

什么？！

众人一齐惊呼，朝怀远一个翻跳跳出亭子外，他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上的侍卫，便拉着他的后衣领，十分不耐烦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谢亦辰眼疾手快也跳出去，走在两人身后，心中怨念也随之增生：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来到盆地高处，从上看下去，那东西蜷伏在湖泊旁，一动不动。众几人仔细观察了一番，那东西确实和方才模样大不相同。

云酥越看越吃惊，这哪是什么青龙，这分明就是只妖物！

她道：“各位，这东西是妖物，蛟龙之首青蛟！”

“哼。”谢亦辰听罢，反而越发兴奋，“原来是只妖啊……”

说罢，他拔出剑来，对准青蛟。

朝怀远反应极快，一把抱住他，大吼道：“谢熙你发什么疯？！”

“你放开我！”谢亦辰用力用手肘顶撞朝怀远的腹部，可朝怀远吃痛取走了谢亦辰手里的剑，将它扔在地上。谢亦辰见状要去捡，却在手将要触碰之际被朝怀远踢得更远，他回头，红着眼盯着他。

“你放开！这妖物杀了我东洲一万多人，我不应该屠之吗？”

“谢熙！”墨屹启不满道，“你可知青蛟是何物？！”

谢亦辰暴怒：“我当然知！众妖之王的其中之一，妖力无边，凡人极难除之……”

突然，他没声了。

凡人极难除之，呵。

朝怀远在一旁看着他发愣的模样，笑道：

“傻子。”他又单手勾住谢亦辰的脖子，“你既知晓为何还这么冲动？”

谢亦辰听罢，忽然泄气，道：“是我的问题。”

墨屹启叹口气，后转身俯视着青蛟，接着在众人注视下缓缓抬起双手结印。片刻，一盘墨金色大光盘漂浮在空中旋转。五位家主两两相望，同时抬起右手，蓄满灵力后又将各自的灵力传输到结印上。

结印成型，缓缓落在青蛟头上。

月系挽着云酥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它大概多久醒？”

“这……”云酥轻微摇头，“我不清楚，不过看这样子应该还得睡几个时辰，毕竟它身上的幻形术已消失，想要保持妖力消耗速度就必须昏睡个几个时辰。”

墨屹启背手往回走，道：“好了，天色已晚，既然这样，各位家主就先回去休息，想好对策后再来。”

“为何？！”谢亦辰不解道：“它处于昏睡状态，难道不可封印它吗？”

月系摇头道：“这东西可不比寻常妖物，一法力不能完全封印住他，我们先回去等等吧。”

“等什么？”谢亦辰偏头问她。

“给我一个时辰，我定将制服青蛟的方法寻到。”云酥站出来道，“耀华，我们先回去。”

“好。”

墨屹启、朝怀远二道齐道：“劳烦云夫人了。”

一旁的谢亦辰抿抿嘴，道：“若是云夫人找出办法，我谢熙一定相助。”

云酥听罢，转身行礼，“多谢各位的信任，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稍等。”墨屹启从怀里掏出几张传送符，一一发给众人，“若是这边有什么动静，还请大家尽快动身赶来。”

白耀华收下他和云酥的传送符，道了谢后便和云酥离开了。

“嗯？谢熙你为何不收？”墨屹启诧异道。

“我就不回去了，就在这儿看着。”

朝怀远叹口气，抽走墨屹启手里的符咒，揽过谢亦辰的腰，道：“这种麻烦事不应该交给墨屹启吗？”

“……朝恒你放开！”

“走吧走吧~”

朝怀远轻松拐走他。

“又是这样，仗着力气大……看我回头不弄死你！”

“随你。”

月系看两人走远，转身道：“若是不行，我可以叫子昱来……”

“不可，他身份特殊。”

“既然这样那就罢了……麻烦墨家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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