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不要闯进去,这是皇宫不是王府啊!”宫娥急急喊道。
已经是数不清第几遍了。
“本宫知道,本宫知道。”话虽如此说,可长公主还是直截了当地闯进了显阳宫,正好撞上杨玄昭和李洛清并排坐在一起批阅奏章。
看看笑得灿烂的长公主,再看看一脸生无可恋的宫娥和慕辰先生,杨玄昭和李洛清当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长公主是和杨玄昭关系非常好的一位妹妹,杨玄昭和她从小玩到大,她之于杨玄昭,相当于晓善任之于李洛清,她的母亲也是杨绩成的一位妃嫔。
杨玄昭和李洛清暂时放下手中的任务,笑着站了起来。
“给皇兄请安!”长公主也不行礼,直接扑进兄长杨玄昭的怀里。
杨玄昭被撞得“哎呦”了一声,但是完全没有生气,兄妹二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微臣李洛清,参见慧令长公主。”李洛清对长公主行礼道。
“大人免礼。”长公主笑着道。
“谢公主。”李洛清也笑着道。
“一年不见玄颖,玄颖好像还胖了些。”杨玄昭开口道。
李洛清不由得笑出声来。
“哥!”杨玄颖不满道,“怎么能这么说你亲妹妹呢?”
“好了,”杨玄昭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叫你来是有正事的。”
见妹妹来了,杨玄昭迅速进入正题。
“什么正事?”杨玄颖迷糊了。
“司仪。”杨玄昭道。
“这么快的吗?”杨玄颖惊呆了,“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对此,杨玄昭只用神秘一笑回应她。
当日晚,显阳宫的院子里,举行了一场有史以来最简单的皇后册立礼,整个场面不过七八个人。
“李氏顺君,品性恭谦,心质贤明,德参仁教,行合仪礼,相随侍从,朝夕弗离,可凤仪天下,以册宝立尔为皇后,钦哉!”
杨玄颖的宫娥巧心读圣旨道。
“臣,受恩于上,得主内宫,必弗逋皇恩,恭侍君上,谨理内宫!”
李洛清跪在显阳宫院内叩首答道,头戴杨玄昭命人所制的简易银色“凤冠”,身着一件算是“凤袍”的用银线绣有凤凰的灰色衣物。
“授册。”杨玄颖道。
倾天先生捧来一份奏章一样的文件,给予了李洛清。
“行礼”杨玄颖道。
李洛清接过之后又一行礼,将这所谓的“金册”递给一旁杨玄昭指派来专门服侍皇后的吉言先生。
“赐宝。”杨玄颖又道。
慕辰先生捧来一枚银制的“凤印”。
李洛清一样行礼接过,再递给一旁的另一位也是杨玄昭指派来专门服侍皇后的福音先生。
“礼成。”杨玄颖道。
礼即行罢,李洛清走上显阳宫正殿的台阶,与杨玄昭手拉手站在了一起。
底下宫人齐齐跪倒呼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表演即罢,杨玄颖带头笑出声来。
“皇兄,你这大婚也太儿戏了。”杨玄颖笑道。
“本就是儿时戏言,不过……皇后殿下开心就好。”杨玄昭瞅了一眼李洛清。
“臣开心……非常开心……”李洛清目不转睛地盯着杨玄昭,眼里满是激动。
五十多年了,没想到,儿时几句戏言,杨玄昭竟真能做到这个地步。
虽然明知这只是一场过家家,但看着虽不成体统但实打实有备份、有玺印的“金册”和圣旨,虽只是银制,却用了心思的“凤冠”和“凤袍”。李洛清仍然非常开心。
甚至觉得,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
“传旨下去,晓谕六宫,朕以册封李氏顺君为皇后,居显阳宫。”杨玄昭道。
晓谕六宫已经是极限,昭告天下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皇后殿下’,我能看看你的凤冠吗?”杨玄颖对李洛清道。
李洛清看了看杨玄昭,杨玄昭一笑,李洛清摘下银帽子,递给了杨玄颖。
“挺漂亮精细的……就是没有什么宝石珍珠,简单了一些……”杨玄颖遗憾道,把冠帽还给了李洛清,“皇兄,你就这么敷衍‘皇后殿下’啊?”
“太华丽就得告诉礼部和工部的官员了,就麻烦了。”杨玄昭解释道,“哎?玄颖,你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吧?”
杨玄昭有些不爽了,把话题迅速扭转。
“皇兄,你看我们今天都这么高兴,你就不要说这些不愉快的话题了。”杨玄颖哀嚎道。
“女子出嫁是大事,你以后要是恨嫁了,又得怨皇上。”李洛清在一旁给杨玄昭帮腔,帮杨玄昭教训杨玄颖这个“败兴”的。
其实哪里需要晓谕六宫,元妖宫里只有王琪和高慕两位妃嫔,杨玄昭动静一点也不小,她们早听见了。
“明日一早,随我去拜见皇后吧。”王琪满不在意道。
“……是……”高慕神色晦暗不明道。
由于杨玄昭和李洛清实在太高兴,晚上格外尽兴,弄得李洛清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才醒来,杨玄昭早已经上朝去了。
“殿下?”吉言先生前来叫李洛清起床,“已经比您去内阁的规定时间晚了一个时辰了。”
李洛清疲惫道:“……不急……我早上已经不去内阁了,本来要听皇上上朝,既然皇上没有叫本阁,看来是默许本阁就这么睡着了。”
“等等?你叫我‘殿下’?”李洛清反应过来了。
“昨儿皇上晓谕六宫,您自然是殿下了,而且就在偏殿正堂,贤皇贵妃娘娘和柔妃娘娘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要来拜见皇后。”吉言先生道。
“什么?”李洛清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情况?
李洛清刚刚走近偏殿正堂,都没站稳,就遭了一击。
“臣妾参见皇后……殿下。殿下安好。”王琪给李洛清欠身行礼道。
“殿下安好!”高慕也附和道。
李洛清只觉得十分不真实,他觉得宫外可能会有一些大臣们听到风声后偷偷地以此奉承取悦他以求升迁,没想到这两位从来都是接受他的行礼的妃嫔会率先公然承认他的地位。
“皇贵妃和柔妃……平身……”李洛清不知所措道。
“殿下请上座!”王琪笑逐颜开地推开吉言先生,托起李洛清的胳膊,请李洛清坐上正堂上位于中位的座椅。
“多……谢……”李洛清讶异。
一旁的高慕手足无措,十分尴尬。
一阵尬聊之后,王琪便带着高慕退走了。
待她们走后,李洛清第一反应,是摸摸自己的额头,看自己发烧没发烧。
自己这“皇后”,当真当得如此容易?
散朝后,众大臣都窃窃私语,内阁首辅李洛清今日似乎没有在朝堂后面,因为给他和杨玄昭偷偷传话传字条的小内侍没有跑来跑去的,会不会是杨玄昭对李洛清的兴趣淡了,但是看杨玄昭心情不错、神清气爽的样子,又不像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一样。
“温大人,你可听说过昨夜皇上下旨,立李洛清为皇后的事?”大臣甲道。
“什么?”温潭镜吃了一惊,“皇上真敢这么干?”
“我听皇宫里的内侍说的啊,已经晓谕六宫了!”大臣甲道。
“不可能,立后这么大的事情,皇上不可能一句话也不说,朝廷不认可,不昭告天下,无立后大典,成什么体统?”温潭镜怒道,“大人你也是什么风言风语也敢信了。”
“您也别跟下官生气啊,这么说的不止一个啊。”大臣甲道。
“皇上私自封李洛清为皇后,并晓谕六宫!”
王元台收到养女王琪的亲笔信后大吃一惊,随机大怒,站起来走了几圈后突然明白了什么,又重新冷静下来。
米充在一旁看着,大气也不敢出。
“皇上既然没有拿此时道朝堂上议,便是不敢面对众大臣,”王元台道,“因为皇上也知道,此事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
“太师说得有理,他们这最多算是婴儿嬉戏,不过以尘为饭、以涂为羹的儿戏罢了!”米充道,“皇上和李洛清虽性情执拗,不通国政,且行事荒诞,但还不至于荒诞到公然立男子为后的份上!”
“晓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马丕儒问晓善任。
“当然是真的,只是没有昭告天下而已。”晓善任笑道,“这时候,如果有什么人能表一表态,是再好不过了。”
“……”马丕儒有些犹豫。
“大人不必明着表态,只需要让皇上和首辅大人知道您的心意就可以了。”晓善任劝导道,“况且,御史中丞钱大人昨日就当着满朝大臣的质问皇上,已经激怒皇上了。”
“……”马丕儒不说话,但是明显心动了。
看到有效果,晓善任见好就收。
一个词语悄悄地流传开来——“南北中宫”。
因为显阳宫和隐月宫都处在元妖宫的中轴线上,显阳宫在南,隐月宫在北。“北中宫”隐月宫,也就是正常皇后的宫殿里,住着皇贵妃王琪。“南中宫”显阳宫里,住着不能算皇后的“皇后”李洛清。
无论哪一个,都是于礼制不合的。
这个词语后来传到了温潭镜和温稷梁耳朵里,父子二人关上书斋,直骂“礼崩乐废”。
中秋中午,元妖宫里邀请朝阁众臣于宫中听戏,戏曲种类一年一换,今年是李洛清最喜欢的,家乡的洛剧。
洛剧,顾名思义,临洛海的灵运州一带的戏曲。
“这是著名的洛剧班“寒梅班”吧?”温稷梁问文向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那是自然,”文向宁的语气里有些骄傲,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小旦。
“向宁兄,感觉你各外关注那位小旦啊,只要他上场,你便目不暇接地盯着他。”温稷梁发现了。
“没有,别胡说!”文向宁有些急了了。
温稷梁笑了,也不多说了。
那位小旦,正是寒梅班的班主何艺依,年纪轻轻便名扬天下,时常带着寒梅班往来于枢州和灵运州。
文向宁在灵运州住过,他早就认识何艺依了,文向宁的父母亲也是富商,早在去世前就给文向宁留下了花不完的钱,可文向宁不想止步于此,他想要读书科考,便决定先搬到皇州。与何艺依,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
何艺依唱着唱着,会瞟一眼台下,偶然发现了文向宁,和文向宁对视了一眼,有些讶异,不过很快重新投入到戏曲当中。
戏后,文向宁快步来到后台。
“你们何老板呢?”文向宁发现两年不见的寒梅班里少了几个熟悉面孔,多了几个生面孔,但大部分人还在。
“文公子……不,文大人,”何艺依身边的学徒道,“我师父被叫去,给皇宫里的首辅大人请安去了了,说是首辅大人特别喜欢他的戏,要当面奖赏他。”
“哦……”虽然没有见到,但文向宁很高兴,何艺依第一次来皇宫唱戏就被皇宫里第二位高权重的人点名当面表扬了,“你师父晚些回来了,替我把这个交给他。”
文向宁递给小徒弟一个狭长的木头盒子。
小徒弟点头应下了。
“好好……极好!”李洛清不由得拍手夸赞道。
何艺依只穿了白娘子的戏服,连一丝粉墨都没有上,就已经像极了一个蛇妖美妇人,一开口,便指责法海和尚多管闲事,讲什么人妖殊途。
当然,由于这戏是在妖界唱的,和塑界的有所不同,妖界戏里的法海和尚被塑造得更加面目可憎。
“何先生可有意让寒梅班常驻元妖宫?”李洛清开口问道。
皇宫里有几个常驻戏班的,但都是唱皇州腔的,唯独没有洛剧的,因为皇宫里人大多来自皇州,喜欢的戏也大多是皇州腔的戏。
何艺依不喜欢被拘束在皇宫里,跪下道:“……小民出身微贱,常年在野外游,能于今日见睹天颜,已是……万……万世所修之福,实在不敢常驻宫中。”
何艺依有些紧张道,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李洛清一笑,道:“……没关系,何先生不愿,便罢了,只求来日皇宫唱戏再轮到洛剧,何先生不要推辞。”
“……”何艺依没想到李洛清居然这么好说话,连忙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何艺依是听过“南北中宫”的事情的,依据传言猜想,面前的男子极可能是一个和他以前遇过的一些贵妇人相似的人——容貌惊为天人,但性格骄矜刻薄。
刚到宫的时候,听了点风评,看了点人和事,何艺依觉得,传言似乎也不可信,见了面之后,何艺依觉得传言更不可信了,李洛清似乎只有惊为天人的容貌而没有骄矜刻薄的性格。
“何先生起来吧。”李洛清笑道。
何艺依乖乖站起来了,动作有些僵硬。
李洛清看出何艺依是有些怕自己,动作不像唱戏时那样自在了,问道:“何先生,宫里唱戏和宫外唱戏有没有什么区别?”
何艺依只得老老实实答道:“在宫里,其实比宫外一些大户人家里感觉好些,小民发现,伺候大人的人,也是可以拿着小凳子坐在旁边的。”
李洛清笑了,跟何艺依讲了这事的来龙去脉:
以前,一听宫里要唱戏,内侍宫娥们直哆嗦,一点也看不出高兴,李洛清奇怪怎么回事,一问才知道,他们要伺候主人,而且要站得端端正正的,一次就至少两个时辰,腿麻脚酸的,站得几乎不能走路。
李洛清有些同情但无力改变,于是,在他当上“皇后”、有权在元妖宫范围内行使“主理六宫”之权之后,就重立了规矩——唱戏的时候,内侍宫娥们轮流留在主人身边,两刻一轮,一轮一个就好,其他的,可以搬小凳子坐在旁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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