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元四十八年初月岁首,皇后于宫中设宴,邀祖父父亲共赴,还传了我与二位哥哥。
儿时母亲常叫我不与宫中人来往,但现在隔三差五的入宫,才知道除了帝王,其他任何人要想在皇宫里面安稳度日,是真的艰难不易。
宫宴上我被人推上高台,被迫跳了一曲霓裳羽衣舞,却无意得到诸位皇子青睐。太子作为皇后亲子,更是当即对着在场百官的面向皇帝皇后求赐于我。
当朝皇后凤师荷母族虽不及我祖父位高权重,但其祖上也曾是大昌三代元老,而今前程不比旧时,然朝中势力依旧根深蒂固,不可小觑。而皇帝需要皇后母族为他效力,制衡于我祖父,只要皇后提出的要求合理可行,他一律皆应。于他而言,我不过是权臣之女,能嫁入东宫,已是莫大的福分。且当今太子,是他膝下一众皇子当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儿子,这点要求,他虽有犹豫,却还是应允了。
大概是想着我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后,有我作为筹码,祖父父亲也只能唯他命是从,马首是瞻,从而不至于让我祖父势力在朝独大,功高盖主。
位高权重的忠臣良将,历来受帝王的仰仗与忌惮。
直到太子说完:“儿臣心悦安平郡主,特求父皇母后赐婚。”我仍旧是怔愣不动的。
为了制衡我祖父在朝中势力,皇帝不顾祖父与父亲的阻挠同意了赐婚。
所幸祖父力争,将婚礼推迟到了下半年。
还有时间,或许可以挽回…
我麻木的遵了旨,麻木的度过宫宴的两个时辰,仿佛熬了一辈子那么久,又麻木的回到相府,回到微雨轩。
可是阿娘,你从未同灵均说要如何才能避免不被皇家人看中。
空洞麻木的度过了一晚,第二日我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还是照旧生活,只是府中除了三皇子,太子也时常来登门。
我与他脾性不投,他看得出我的疏离与排斥,但他不甚在意,得闲便来府中找我叙话。
刘长宥问我:“你当真…要嫁给太子?”
“要。”
“你心悦他?”
心悦么?
他刘长泓乃当朝太子,未来的九五至尊,多少女子挤破了脑袋也想爬上他的床榻,即便为姬为妾。
可褚长安,你心悦他么?
他俊美无双,自赐婚后日日来府探望,对我有求必应,宠爱有加,可我,心悦他么?
我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末了还是摇头。
我敬慕于他,但我深知,我不喜欢他。
得到我的回答,刘长宥暗淡的眼神亮了几分。
“你等我。”
我不知他这话何意,但过了春分祭,我便被皇后叫到凤栖宫,由司礼嬷嬷亲自教授我宫中礼仪以及侍奉太子的规矩。
“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
“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谦让恭敬…”
皇后端坐高台,我跪坐于书案前,手中拿着一则《女诫》,嬷嬷教话一句,我便照着念一句。
嬷嬷姓李,是司礼坊的掌事,也是宫中教学礼仪最好的一位嬷嬷。
她为人矜持不苟,做事干净麻利,脾气也是古怪的很。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一心只听从皇帝皇后与太子的话。
我来此三日,已被呵斥了数遍。
“燕侍食于君子,则先饭而后已。毋放饭,毋流歠。小饭而亟之。数焦,毋为…”
教完诗书文学,李嬷嬷便传人拿来一支金累丝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插在我的发髻上,又挂了一条宝石禁步在我的腰间。
“矩步引领,俯仰廊庙。束带矜庄,徘徊瞻眺。”
“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
她教我:女子在家以父为天,出嫁以夫为天。行事须谨小慎微,思虑周全;对待公婆要谦逊恭谨,逆来顺受。
我不知如何捱得一月,总之每日都麻木的学。临到了七皇子诞辰才被放回相府,得以歇息几日。
哥哥们围着我,又是捶背又是捏肩,心疼的直言:“瘦的都快没形了。”而后吩咐厨房,大鱼大肉,补气之食一应为我呈上。
入夜轻语为我梳洗时,不免红了眼圈。
“小姐最是喜欢自由,如今被强压着学宫中规矩,到底是吃了多少苦,不过才一月,竟瘦得这般厉害。”
我撩起衣袖,玉白的手臂上纵横着数条青紫色的戒尺痕。
是啊,不过一月。
皇后允许李嬷嬷在我行差踏错时以戒尺规束我,所以这不过短短一月,我双臂上便布满了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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