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酒楼

画中只有一位年轻女子，看她身后的背景像是冬日的临蒙山。四野广阔，雪花纷纷，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银妆素裹，唯她穿着一袭红色劲装，骑着骏马笑靥如花。

但看清画上女子的脸的那一刻，我的瞳孔骤然紧缩，手也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画里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

“官爷，这……”

我心中惊骇，面上却装作惊慌无措，仿佛被吓到的样子。

重远漪眯着眸，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一言未发，却让我头皮发麻，如芒在背，感觉就像是整个人都被他看穿了般，毫无隐衷可言。

父亲与重大将军是君子之交，而祖父与重老将军也有着过命的交情，两家关系非常要好。我记事起，便时常看到重氏兄弟跟着重将军来往相府。

几人初次正式会面，还都显得十分拘谨，但一回生二回熟，相处时日久了，我也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半个兄长。只是后来他们双双入仕，我们便极少见面了。

也不知有没有认出我，重远漪盯着我看了许久，嘴唇上下翕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到一旁，抬起手示意围堵我们的侍卫并大声喊道：“放他们进去。”

我心中疑惑，却也并未多想，和唐棣加快步伐入了城。

若踏进城门的那一刻我回了头，我一定能看到重远漪与重明赫并排站在一起，眼中皆是悲痛惋惜，无奈懊悔等复杂情绪相互交织，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双眸含泪目送着我们离开。

可惜我并未回头，往事沉暗不可追，如今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我。

凤元正经历史前未有之大变局，除了城门以外，城中也有羽营卫的队伍在四处巡查。

我与唐棣先寻了一家衣裳铺子，换了身装扮后直奔相府。

不知为何，离家越近，我心头的不安就越强烈。躲开巡查的军队后，我提着裙裾一路飞奔到了相府，隔着一条街，看到府门大敞却无一人进出，门前还有数十羽营卫在把守。

我捏紧了拳头，紧咬着牙准备不管不顾冲进去，刚迈出步便被紧随而来的唐棣拉住了胳膊。

“你知不……”

唐棣本想斥责我，但眼神触及到我含泪发红的眼睛，又瞬间止了话头，将我拉进怀中。

“阿絮然之是我的兄弟，我也很着急，我的担忧亦不比你少半分，但是灵均，他们要找的人是你，若刚才你冲过去了，不正是自投罗网，遂了他们的意？如今相府内形势不清，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先去找阿昭阿意汇合，再做打算好不好？”

家人生死未明，家在咫尺不能进，无人知我心中苦楚，恨我太过微弱。

我睁大着双眼，握成拳的手猛然用力，直到指尖狠狠嵌入掌心，传来阵阵刺痛，才唤回一丝理智。

“好。”

张浦瑱酒楼中，李昭在我和唐棣来之前就已经订了一间厢房。我们四人围坐在桌前，李意眉飞色舞的同我们汇报他们二人入城的经历和探听到的消息。

“我们进城后遇上一支巡查的军队，便躲进了一间茶舍，听讲书的先生说，在半个月前，凤元六子以安……那什么王为首发起宫变，灭掉了拥有百年根基，权势滔天的凤氏家族，还……”

我打断他的话，急急问道：“可有打听到我阿爹祖父的消息？”

李意讲的都是我知晓的信息，我想知道凤元如今的局势，但当务之急是要先确定阿爹祖父哥哥以及褚家满门的安危。

丞相府并非是什么官门小户，平日里就是杀了只鸡也能被传的沸沸扬扬，而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消息应该更容易打听才是。但李意停了话头，便垂头缄口不言，李昭也是一副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幅模样着实令我着急，“你们……”我欲起身，唐棣握住我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我重新坐下，试图调整平复自己的情绪。

唐棣对着昭意二人说着：“说吧”，复看我一眼，“进城半日，你们还打听到些什么。”

李意纠结再三，迟滞半晌方开了口。

“半月前的宫变最终以凤帝自愿禅位，带着褚皇后离开皇城，不知迹象而告终。凤元被改回了原来的国号——昌元，而新帝则是曾在我赤郾为质的四皇子刘长宥。”

话落，他看向李昭。

李昭点头示意，而后接着说，“那日宫变大捷，凤氏家族覆灭之事被传得沸沸扬扬，但关于楚顺王谋逆篡位，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知情人士。只听到一名趁乱从皇宫里逃出来的宫女柳狸说，楚顺王与凤帝在长政殿决高下，落得两败俱伤不说，还两剑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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