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之中,所到之处尽是触目惊心的红。
亡魂哀鸣,眼前尽是混沌。
死去的人终究归土,万马踏过,沧海桑田。
梁冽疲惫的身子得不到解脱,仿佛所有被她夺去生命的人压在她的肩头,让她难以直起身子。
那些人在她耳边嘶吼哭泣——
“滚开!”梁冽挣扎着吼道,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手上被温暖包围,她看着被握住的手,定下神来,对上了归海靖担忧的眸子。
“你……”梁冽说话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样。
“身子感觉如何?”归海靖问。
梁冽感觉身上并非十分酸疼,所有的不适都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又想到什么,刚想问便听归海靖说道:“梁将军可是想问战况如何?敌军已然被打退,他们已是强弩之末,怕是放弃了。所以,梁将军依旧还是百战百胜的梁将军。归海王朝,胜了。”
梁冽闻言,放松地呼出了一口气。
“梁将军已经昏睡了三天了,现如今我们还在边境。本宫怕将军身负重伤,不宜远行。如今将军醒了过来,我们明日便启程回宫,如何?”归海靖问。
梁冽轻轻点了点头,抿了抿唇,视线又回到被他握着的手上。
她的手还被纱布缠着几圈,露出的指节带有厚厚的老茧。归海靖的手却是纤长白皙,柔嫩温暖。
归海靖注意到她的视线,把手收了回去。轻咳一声,道:“想必梁将军已经饿了,本宫去准备一些清淡的食物。”
看着归海靖出营,梁冽慢慢吃力地坐起身子,全身的骨头好似散架重拼了一般。她掀开被褥,扑面而来的中药味,梁冽有些难忍地撇过了头。
她看到了被安置在落兵台上的“穿云”,有些艰难地走了过去。“穿云”被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她摸上那尖锐的枪尖,仿佛听到了梦中亡魂的哀嚎。
倏忽之间,她缩回了手。
她差点就败了,她差点就死了。
她以为她真的百毒不侵,她以为她真的百战百胜。
原来,她也是这么脆弱。
梁冽站得有些乏力,慢慢走了出去,撩起营帘,外面正是黑夜。
寒气随着尘土翻滚,已然入冬了。鲜血之战,让她几乎忘了时节。
她咳嗽了一声,几乎牵动了五脏六腑一起剧痛。梁冽深深呼了口气,在营前坐了下来。
她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知道是归海靖回来了。
归海靖看到了她,微微皱眉,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一边,褪下身上的黑色长袍,盖到梁冽身上:“身负重伤,怎能轻易下床,还不添任何衣衫?!”
梁冽披着归海靖的袍子,上面仍有他身上的墨香味和体温,她目视前方,轻笑起来:“你看大漠无垠,星河天悬,万物入眼构成诗篇。而我,不得欣赏,心中只有杀不完的人。”
归海靖不语,只是端起一碗清粥,用勺子搅拌两下,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口气,递到了梁冽嘴边。
梁冽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微微一愣,自己伸手接了过来,呼了口气,将粥如喝药般三下饮完。
她放下碗时,听到了归海靖很轻的一声叹息。
梁冽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看向了归海靖:“我的衣物是你帮我换的?药也是你帮我上的?”
归海靖却是有些红了脸:“……是军中医师帮你的。”
梁冽有些狐疑:“那我怀中曾有一张纸,你可看见?”
归海靖微微一怔,他眼神黯淡了些许:“上药替换衣物时,本宫就在一旁,并未多看。可……那画像,本宫看到了。”
梁冽有些严肃地将唇抿紧,深深地看着归海靖,问:“你……是不是很爱江云何?”
归海靖似乎是诧异于她的直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看了看梁冽,对上她炙热的眼眸,又慌乱地错开了视线:“是。”
听到如此回答的梁冽,不知为何,心却是想被什么攥住一般,烦闷之意在胸腔难以迸发。她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情绪问:“这几日,营中之事都是你在管辖?”
“自是。”归海靖道。
梁冽看着他,似乎想把他看穿。她真的看不透归海靖。梁冽撇过头,不再去看他,只是问:“你,很敬爱皇上吗?”
“他是本宫的父皇,自小就宠爱本宫,本宫没理由不敬爱他。”归海靖如是回答。
梁冽没再做声,微微垂下了头。
“梁将军,梁大将军的事,本宫不会禀告父皇。”
梁冽惊诧抬头,看向了归海靖。后者淡笑看着她:“梁将军,本宫愿意瞒下此事。”
“这是欺君之罪。”梁冽咬了咬牙,道。
归海靖笑:“本宫并未见过梁大将军,梁大将军久病在床修养,本宫怎可误了梁大将军的身体。”
梁冽怔怔看着归海靖的笑颜,仿若天上星辰皆入他眉眼,熠熠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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