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厮磨

“将军现在还早，怎么这时候翻起卷宗来了。”卫晖整理着床铺上散落的书册，看着桌案上铺满了南齐国的地图。

“恐怕我们都疏忽了一点，褚文清有大将之才，单看这几次战斗，他的布局，他的审时度势让人窥见一斑。以他的远见卓识，怎么在朝中籍籍无名那么多年，他是真君子还是假清高。难道勇冠三军，纵横捭阖，还不如在淮河郡严防死守？难道他真的没想到尝鼎一脔？”

“既然他不想走，那这里肯定有他想守住的东西。纵观淮河郡的地图，水路畅通易守难攻，我们几次转移军粮都在水路上，差点吃了暗亏。”

沈书槿略一思索，“这步棋可藏的太深了，要是真去追溯，恐怕要寻迹赵齐之变了。”“淮河郡盛产稻米，若非涝灾不会颗粒无收。古来这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卑职听说当年建兴王在此驻军，这淮河以南便是他的封地。建兴王穷兵黩武残暴不仁，后来赵国被灭，才有了南齐一统天下。”

“史册冗杂，本就各执一词。罢了，我且歇息片刻，若是消息再来，你看着处理便是，事后报我。”

“师父，然儿已平安到达蓟州。”廖廷擦了擦脸，“晨毓？我险些没认出来你。”“公子，您让我探访的粮道一事，已经有些眉目了。我想着公子对粮道如此看重，特意向公子引荐一个人。此人和先生也颇有渊源。”

“和义父有渊源？纵观天下能将粮道一事，摸查的如此清楚。恐怕只有他了，苏怀谦。端的是谦谦君子，待人接物从来都是温润如玉。如此名士，可要好生看顾啊。”

“公子请看，这便是我的心得。”

地图上粮道被勾勒的很明显，淮河自西向东，淮河郡世居于此。秦州与蓟州分布在淮河两岸，虽有粮道，可多年荒废早就用不得了。

“若是能绕道秦州，重开水路，那粮道一事必能事半功倍。”

晨毓指了指两州之间的水路，他曾经去实地考察，这条水路分明就是运送粮道的绝佳地段。淮河就是天然的屏障，青州徐州又是固若金汤，可多年征战，这里早就废了。淮河郡虽然依靠朝廷运粮，可这里早已变成了孤城。褚文清屏蔽了外界水路私卖煤盐，即使是承乾帝本人到这儿，也会被这儿水泄不通的现状劝退。

“这就是了，重开粮道事关重大。只怕还有一人对此事头疼许久。”

“素闻沈将军对此事颇为烦恼，他虽年轻，可对行军打仗一事了如指掌。”晨毓试探地说了一句。

“你在义父身边历练几年，果然厉害。”

“全赖公子爱护，卑职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得了，既然有人喜欢听这些，不如去见见。”

苏怀谦是个奇人，可他既不入仕，又并非出身富贵。虽然学富五车，是颗明珠，却又明珠蒙尘。都说他心气甚高，无人入得了他眼。恃才傲物也是有资本，倘若为人所用，只怕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实际上自打洛川兵败，各州就不像之前一般同气连理了。羌敌一扫洛川，如果不是天山关战线拉的太长，只怕羌敌一马平川，攻克凉州禹州。承乾帝再想调兵遣将，也是有心无力。

淮河郡依靠着朝廷成为南齐强有力的后盾，可是谁也不敢说，南齐也是靠着淮河郡才能保住存粮。所以，淮河郡再乱，承乾帝也不敢一挥而就，他不是不知道粮道难得，只能等待时机。可惜这个时机，朝廷是再也等不到了。

“粮道，淮河，洛川”，沈书槿的手划过这几个地名，“无妨，让我看看。”沈书槿顺着他的手，看到他指在秦州的位置。

“这里你不陌生吧，秦州就是淮河郡的天然屏障。这位置太巧了，往北看虽与洛川远隔千里，但谁能想到转移物资的地方就藏在秦州。当年沈同远率兵前往洛川，朝廷命户部运送军粮就驻扎在这儿。樊晚暮率军死守，才保住这西北半壁江山。亏得沈同远早就挫骨扬灰，要不然以樊晚暮的性子非得掘了沈同远的墓才罢休。”

“略有耳闻，风掣鸣雪樊晚暮，他和敌人每一次交锋都骁勇善战，侠肝义胆为人称道。”

“其实沈同远是吃了暗亏，他从未与羌敌正面接触过。他哪里抵得过羌敌的百万铁兵，他们每一次袭击，从不恋战。而沈同远虽然带兵有方，可地势，援兵，粮草没有一样不得亲力亲为。所以，他败了。但是樊晚暮时常受到羌敌的袭扰，已经习以为常。”赵延宸稍微侧身，将沈书槿搂在怀里，耳鬓厮磨之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所以，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碰上了人生的劲敌。他的妙计良策在这里毫无用处，可是，樊晚暮必须收到朝廷的命令才敢出兵，他的兵也赖朝廷给养。”沈书槿拿起地图，左右勾画。

“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樊晚暮不敢去赌。秦州与洛川多荒地少耕田，他们没了朝廷支持，连兵都养不起。羌敌反复袭扰，他不是没有上报过。只可惜当时的朝廷，刚经历过江山易主，樊晚暮就在那儿守了四十年。从俊朗风姿的少年变成了迟暮老将，所以羌敌才敢一举攻破洛川。”

“有没有可能沈同远根本就是被诬陷的，不论谁去了洛川，都必败。”

赵延宸起身搂住沈书槿的腰，一个不留神衔住了红唇似血的唇珠，他的呼吸沉了许多。沈书槿的脸在灯光的映射下双颊泛红，这抹红在雪白的肤色下衬得格外刺眼。沈书槿舔了舔唇，刺痛的感觉冲入脑海，她挣脱赵延宸的手，强作淡定的坐回桌前。

赵延宸哪里肯放过她，手掰着她的脸，耳语道，“肤白胜雪，明眸皓齿，哪里像个男子了。我怕那帮当兵的纯属瞎了眼，敢对我的人妄加揣测。”她蜷缩起身子，不听赵延宸的话，他的喉头哽咽，一挥手黑夜中灯火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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