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沉雾和易来梦、易夫人的车驾紧赶慢赶一路穿过山南东道,左转进入淮南道,不日便到达扬州。
沉雾长到十五岁都不曾出过远门,是以有诸多不适。一路颠簸,在山南道时,车驾因为沉雾的极端反应在襄州停住,打算在襄州城内歇息几日。
沉雾脸色惨白,眉心紧蹙。
春池把手捂在她心口轻轻拍着,“姑娘,易先生决定先在襄州住上几天,等你好些了再出发。”
南下扬州,侯府里几个侍婢她唯独带了春池一人,春池亦是心甘情愿跟着姑娘,毫无怨言。
沉雾闭口不言,只点头,在春池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此地位于襄水之阳,故称襄州。
几人在一家客栈落脚,时值傍晚,看见易夫人走过来,沉雾欲行礼,易夫人赶忙阻止,笑道:“我们不讲究这些礼节,往后便免了罢,你休息要紧。可好些了?”
沉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瓮声瓮气回道:“我第一次坐那么久的马车,是有些不适,但现在好多了,反倒是麻烦伯父伯母了。”
易夫人观她脸色就知道沉雾这是安慰她,不愿让她担心,当下也只能按下担忧的情绪,挽着她进客栈内,温声道:“你身体要紧,也不赶时间,歇脚几日对谁都好。”
这一路过来,沉雾和易氏夫妇俩人也算熟悉了些,原本还称呼她为“二姑娘”,在沉雾的坚持下好歹是改了口,沉雾也换了称呼,像谢嘉乐一般称呼他们为“伯父”、“伯母”。
*
在襄州歇脚了几日,车驾再一次上路,沉雾经过几日的调养,在大夫的指点下在行车之时服些药丸,总归是少受点折磨,平安抵达扬州。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扬州名列九州之一,无边风月在这座城池不断上演。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扬州的月景名扬天下,只为一睹扬州月亮的风采,连隋炀帝都生出“但求死看扬州月,不愿生归架六龙”的感慨。
谢沉雾呢喃着抚过书卷上的琳琅诗句,抬头望着窗外树梢上的弦月。
如今的长安想必已经是遍地落叶了,而扬州地处江南,气候仍旧温和,除此外,扬州和长安不一样的地方还有很多,她还需要花一些时间去慢慢适应。
已近深秋,夜深露重,春池捧着打好的热水进屋子。
屋内摆设和翠雾苑多有不同,但是在他乡,还不是王侯贵胄之家,春池已经觉得很满足了,更何况在许多地方上,易先生和易夫人都不曾亏待姑娘,屋内的装饰也是极为舒适的。
易夫人无所出,易先生上头也没有老一辈的人来说教,俩人都把沉雾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对待。
思及此,春池除了有些想侯府的姊妹们外,对这里的生活还是充满着期待的。
她明白姑娘是为了避让着嘉乐姑娘才来扬州,虽是如此,她也望姑娘能过得好点。
可这舒适日子还没过多久,姑娘竟和易先生易夫人一般,学起剑术来了,她有时看到姑娘手上渐渐生出的薄茧都心疼不已,姑娘却浑然不在意。
易来梦和林氏初闻沉雾想学剑时,欣喜之余有些担忧,易来梦直言:“并不是伯父不愿教你,只是剑术之道参悟起来困难重重,更不要说你是姑娘家,我和你伯母只想你能继续当大家闺秀,不负你父亲所托,平平安安过一生。”
“我已经当了十五年的大家闺秀,想学点新的,只要伯父伯母愿意,我就不怕困难。”
沉雾严肃着小脸,顿了顿,她又低声说:“伯父说我阿爷是剑客,我也想和我阿爷一样,就算当不起剑客,我也想试试,学点本领也好。”
林氏见丈夫还想说什么,她对易来梦摇摇头,揽过沉雾的细肩轻声道:“你有这种想法,伯父伯母当然支持,我们只想你知道,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明河山庄护着你,明白了吗?”
沉雾闻言,慎重拜谢面前这对夫妇,“沉雾明白。”
林氏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笑着对丈夫说:“循循要有阿雾半点觉悟,也不至于现在出个门姐姐担惊受怕的。”
易来梦不以为意,他笑道:“人各有志,还能逼着循循学不成?”
沉雾心里暗暗想,伯母无出,这循循应当是伯母姊妹的孩子。不出所料,林氏见她眼带迷惑,微微一笑,“循循是我那侄女的小字,她呀,全名叫曲清容,就住在城里,时不时会来山庄住上几天,想来不久后你就能见到她了。”
沉雾眨眨眼,还不待说话,易来梦亦是笑笑,说道:“清容这孩子心热得紧,你们届时可以互相认识一下。”
*
沉雾遐思得远了,春池的几声姑娘将她神思唤了回来。
“听外间人说,明日曲姑娘就要来山庄住了,也不知这曲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春池一面伺候着沉雾洗漱,一面说道。
沉雾慢条斯理地洗净脸面,才轻声道:“人应当是不错的,具体也得明天才知道。”
春池拧干了巾帕,想要擦拭沉雾的手,等到沉雾手伸出来,意料之中的淤青和划痕,春池一见,眼中噙着泪,怨道:“姑娘何必去习什么剑术,平日里好好的一双手,怎就成这样了?”
“傻姑娘,这有什么?我还想着让你也去练练呢。”沉雾莞尔,她自己擦拭了下手,好笑地推了推春池的肩膀。
春池闻言,收住泪,俏声道:“姑娘——”
“你别多说了,改日我跟伯父也说一声让你也跟着练,不然往后出行,倒是要我护着你。”沉雾故意撇开脸说。
春池这才泄了气,讷讷应了声。
她可不想主子护着她呢。
洗漱过后,春池灭了烛灯,一夜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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