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公元1912年初,赶上了时代的变迁,所以即使是算命先生,也想不出比“民国”更好的名字了。
当时我妈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她老人家大手一挥:
我家狗砸叫柱儿,我这儿子就叫二柱吧!
郝民国所以,一直到我上学之前,我都是叫“郝二柱”的(ಥ_ಥ)
上学时的老师和我是同乡,对我这个小名印象极深。在他的带动下,“二柱”这个名字始终在我的生命中挥之不去。
直到我到江城警察厅做了一名警察,我上司对我的画风都还是这样的:
上司:郝二柱,去把黄陂路巡了!
对了,我是一名巡警,按照后来的说法,我其实应该被称为城管。
只不过当时的巡警比后来的城管远要威风。不仅小商小贩归我们管,就连婚丧嫁娶上街的大队人马也要打点我们。
很多同行十分膨胀,因此被百姓光荣地称为“黑狗子”。
好吧,我跟狗子缘分不浅。
其实我自认为长得不丑,年轻时青涩,但是随着岁月的沉淀历久弥香。
放一张我后来而立之年以后的样子:
帅吧?
但故事缘起时我只有21岁。
21岁的我微不足道,没有钱也没有闲去当时贵的离谱的照相馆去拍一个形象照。
以至于后来的我,想到那年的我自己,都模糊得没有记忆。
可是我要写下我21岁时也就是民国二十一年发生的事。
那些我字字珍藏的回忆,那些最圣洁的记忆,那些我永远舍不得忘记哪怕一个细节的东西。
其实一切的缘起仅仅是因为,我去黄陂路巡了个街。
这天民国二十一年正月初六,当年人们普遍崇尚正月嫁娶,再加上是逢双的好日子,这一日黄陂路上接亲的人家不在少数。
路人甲:你听说了吗?这黄陂路上数一数二的富户黄家的长子今天结婚,啧啧啧,看这热闹的……
路人乙:怎么没听说?这新娘子坐着船从松江来的,听说不一会就要到了……
我停下来看热闹,就有新郎家的小厮分糖果点心给我。
可能是我在这巨变的时代里见过太多关于婚恋的冲突,逃婚的,抗婚的,不在少数。所以看到热闹的婚礼,我竟有些不安。
但不幸的是,我的直觉是对的。
一个穿着旧式新郎服饰的人冲破重重桎梏从屋里冲出来:
黄蛟:我才不跟什么松江资本家的女儿结婚……你们别拦着我……
他父亲一路追着,边追边骂;他的母亲哭倒在地,昏了过去。
路人甲:你看这个嫩头青巡警是不是个吃白饭的,这等不孝子要逃之夭夭,他竟在一旁看热闹!
路人乙:就是!虽说警察确实不好管他黄家的家事,但是这个不孝子也太过分了!
听了他们的话,我感到无地自容。再加上当时年轻,热血一涌,我对这个逃婚人士一通猛追,直到一个穷巷之中。
但我很快发现他并非孤身犯险,一个看样子是他同学的女子在此接应他。
黎书陈:黄蛟,你快进这个破院子躲起来,这地方是我姐夫家管家从前的宅子,寻常人以为它早荒废了呢……
我看见穷巷的尽头有一堵墙,那女子果不其然开始捡砖石,想伪造出黄家少爷翻墙逃跑的假象。
我在这时候从转弯处走了出来。
黎书陈:(惊吓)你是谁?!!
郝民国(戏谑)你是谁?
黎书陈:你是黄家派来的人?你刚才听到我说的话了,是吗?
让我惊讶的是,这个小姑娘虽然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但是,她并不怕我。
事实上,她比我底气还足。
我看见她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便问道:
郝民国你为什么要帮黄公子逃婚?
我不是寻常鲁莽的巡警,我懂得维护案情相关人员的自尊,所以我并不打算说出那个显而易见的推测。
黎书陈:你是不是以为,我跟黄蛟是有情人?
我实在忍不住要笑了,这个时代,少有如此大胆直白的姑娘。
黎书陈:我不是,我这是……见义勇为!
郝民国见义勇为?
黎书陈:是啊,你也许不知道,黄蛟他并不是依附父母生存的那种纨绔子弟,他自食其力已经在江城大学当教员了,他完全有资格自己选择婚姻的。
我听了心里也受了触动,能在江城大学当教员的,应当深受进步思想影响,怎会再吃包办婚姻这一套?
黎书陈:他母亲为了骗他回家结婚,谎称自己病了,谁知道他一回家就被关起来了。你说这……
郝民国不过,看你也并不像大学生,顶多读女中,你怎么会认识黄公子的?莫非你是黄家的亲戚?
黎书陈:不是……谁和黄家是亲戚……我在圣玛丽女中认识的学姐去年考上了江城大学,和黄蛟……情投意合……我……
郝民国看来你真是见义勇为。
我在想怎么还会有这么单纯的姑娘。这个学姐也是……明明自己的爱情,却要朋友以身犯险来争取。
我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姑娘。
也许我的本性也是见义勇为,我听见远处黄蛟父亲的叫骂声逼近了,就笑着示意她说:
郝民国你也赶紧进去躲着,外面有我帮你应付着。
于是,五分钟后,当黄父和路人赶到时,场面变成了这样:
路人甲:呀,郝二柱巡警怎么躺在地上了?
郝民国哎呦……黄公子翻墙逃走的时候站在墙头拿砖头给我砸的……
路人乙:怎么会这样……
我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装不省人事,直到确信人群都散了,我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断巷之中残阳斜照,我一转身发现她倚在宅院门前外廊的柱子上。
黎书陈:你叫郝二柱。
郝民国不不不!那只是我的土名……噢不对是小名……
我一时饶舌了。
黎书陈:(笑)你是想知道我的土名还是小名?
当然是都想。
但我不好意思说。
黎书陈:黎书陈,我父亲叫我小若,这本来是我母亲的闺名,他喜欢这么叫我。
彼时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是哪个shu、哪个chen。
正如我还不知道,这个无意认识的姑娘会一生铭刻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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