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怕的聋子

竹林外竹屋里，喜字遍地，喜庆的红绸一条条挂在院周围，鞭炮“噼里啪啦”地，震耳欲聋，江无意笑着给新人敬了一杯酒，大家都冽着嘴角，似是真的高兴极了。

赵家是一家商贩，生意做得不错，钱很多，一般林子里如果能采到什么稀奇的药材江无意都会率先拿给赵家做生意，家主赵去是一个慷慨的人，不拘钱财，总是会多给她塞点钱，江无意也不负他所望，从林子里采了不少东西，他小赚了几笔，就因为这层互惠互利的关系，以至于两家一直维系着良好的谊情。

江无意的手脚很勤快，此次相邀不仅是让她来凑个人数，也是为了让她帮点忙，才不会显得整个婚席太乱。

新人是赵去的二儿子——赵玄，这个人八面玲珑，长得不算特别好看，但在一群武夫中显得格外瞩目，另一位是杨家的小小姐，叫杨采，略懂文法，自然也不算太好，但两人看起来终究是般配许多。

江无意的嘴很甜，很快把两个新人夸得天花乱坠，席上的人都笑哈哈的以示祝福。

很快到了深夜，江清河在灶房摸着肚子苦叹:“要饿死啦~”

她拖着尾音、可怜兮兮地看着扶降。

扶降:“我不会煮饭，我煮得不好吃。”

江清河:“起码能吃。”

扶降转头看着锅里如黑炭的吃食:“……”

和江清河比，她的确实还能吃，起码不会黑成这样。

她煮的都不熟。

“……”

“娘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她。”

“我看你在想梦吃，”扶降背靠在墙，双手抱胸。

江清河不置可否:“好饿。”

……

“咚咚咚，”厚重的大门传来一阵沉沉的敲门声，扶降抬脚走去开门，江清河则睁大了眼晴，目光中的期冀星星点点，显得天真，然而门外的人并不是江无意，而是‘病美人’。

扶降先是怔了怔，才道:“你想好了？”

柳落怀一身青裳，本是惊艳的颜色被他穿着就是得有些虚弱，他把额前的碎发捋了捋，温和地说:“你很怕欠别人的，小蘑菇？”

语调温柔，甚至……宠溺。

“这样很不舒服。”

他虚虚地掩袖咳了几声，才摆摆手道:“无妨，你很快就得还了。”

扶降道:“那么你此次来是为了……？”

“你……会做饭？”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猜的。”

扶降:“……”

你能这么好心？

随后她冷冷地看着他:“我不叫小蘑菇，我叫阑倚。”

“是么？……是了。”

“……”

敢情你自问自答？

他客客气气地进了门，还拖着一箱不知道什么东西。江清河的思绪还停在进门的不是江无意，等柳落怀走到她旁边，她才僵硬地起了身去看扶降。

“江姑娘。”

她的神色无措，几乎是等他面露疑色了才反应过来:“……嗯。”

江清河跑出了房外。

扶降:“你认识他？”

“病秧……柳落怀，”意识到人就在里面，她飞速地换了个称呼。

扶降倚靠在竹门桩，双手抱胸，不甚在意地问:“你说的那个俊美公子？”

她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柳落怀一眼。

江清河重重地点了几下头:“嗯嗯。”

“嗯。”

扶降没有再说话，偏头看着山边白花花的月亮，不怎么圆，像是被咬了一口的糯米，夜色渐渐沉没入底，没有光点星光，只有尽头那里闪着一点微亮。

不一会，柳落怀端着一盘不知道什么东西出来了，江清河定晴一看，发现是一盘白嫩嫩的桃花糕。

他眸底的秋水涟漪，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些许凌乱，颈下若隐若现的锁骨，无一不在勾引着扶降，她垂着薄薄的眼皮懒洋洋地看他。

他低头不为人察觉、沉沉笑了一声，然后收敛笑意，抬眼看着扶降:“有什么忌口么？”

“没。”

“好。”

一旁站着没能扯上一句话的江清河:“……”

柳落怀:“这个是点心，饿了先吃。”

说完他也不等她们回答进了屋子。

等他的身影完全隐入灶房，江清河才不怀好意地笑着道:“阑姐姐，我怎么总觉得……柳美人一直在看着你呢。”

扶降拿了一块桃花糕，低眸冷冷道:“我不这么觉得，除非他眼睛长在后脑勺。”

“……”

“你可真会开玩笑。”

……

江无意举着一只酒盏，脸上是醉醺醺的粉红，她努力扬起一个不算特别自然的笑，道:“恭喜恭喜。”

“谢谢谢谢。”

赵去与她又讲了几句话这才去侍候其他人。

江无意摸索着到了茅厕，却看见墙边的角落处似有似无地立着一个漆黑的人影，那个人影应该是在和什么人说话，偏了偏头。

她小心地走到附近，果然看见了两个人，在黑夜里看不清长相，一个看起很瘦，不算正常的瘦；而漆黑的人影正常身材，线条流畅，将头发扎得高高的，墨色的长发及腰，薄如蝉翼的青裳，应该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只是看起来有些飘飘然，仿佛身置仙境。

瘦子说:“贺将军，这场交易是双赢的，对我们两边都有好处。”

“哦？”‘贺将军’歪了歪头，明明没有看见他的表情，江无意却觉得毛骨悚然，身上的寒毛一块立了起来，只见‘贺将军’将骨节分明的手指翻来覆去细细看了几遍，这才继续道:“扶祁，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放过你？”

扶祁！！

……那个叛军……的叛徒！！

江无意觉得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她缩了缩头，准备走开，却隐约听见那个‘贺将军’道:“你想走？”

！！！

江无意满脑子都是‘没看见我’，却忘了可以跑，她的四肢僵硬，心脏狂跳，就像要蹦出来一样，脑子很沉，夜色重重地坠落在眼前。

她只希望这句话是对扶祁说的。

却没有。

背后那个明明很好听的声音变得比幽灵还可怕:“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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