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五日后。

五百门大炮齐刷刷地瞄准了云彤关的城墙，夏侯樱昂起螓首，挑了下蛾眉，双眼注视着那历经风霜的老城墙，心说：“这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了。”紧跟着手举令旗，向下一挥，帐下旗官摇动着鲜红的旗帜，所有炮手看到旗令，迅速就位，点燃炮引信。

火星迸射着，燃着，引信燃到最后，一团火星点燃了炮膛里的火药，它们迅速地起了连锁反应，一瞬间便全部燃烧形成强大的气流，将那炮弹推出炮口，飞向了一里之外的云彤关。

炮声响起，震耳欲聋，五百门巨炮一齐开火，直叫人觉得地动山摇，仿佛天神在降下雷罚。浓烟遮蔽了整个阵地，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燃烧后的刺鼻气味。炮手们迅速地擦净炮膛，清理掉里面燃烧后的黑灰，然后填装火药和炮弹，准备好下一轮炮击。

五百枚巨大的实心铁球砸向了城墙，那历经数百年风霜雨雪的老城墙迅速地出现了裂痕，大块大块的城砖碎裂开，散落在各处，城墙上的燕军还没从震天撼地的炮击中反应过来，又一轮炮击袭来，整个云彤关城门附近的城墙厚度被这两轮炮击削薄了三分之一，然而夏侯樱的炮弹足够她进行十轮炮击的。

整整一个上午，云彤关内外的人都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度过，以至于经历过此战的人在一段时间内都有扯嗓门说话的习惯。当炮声停止后，云彤关已经成为了一座废墟，整个城墙被砸开了一个将近二十丈宽的口子，遍地都是城墙碎块，以及损毁的守城器械，燕军守军全部放弃了城墙，集结在了云彤关之后。

诸侯们这会儿已经把准备好的沙袋土袋扔进了壕沟内，三十几万人一起来，很快就把壕沟填平，让大军通过。

诸侯联军蜂拥而上，冲进了云彤关之内。

云彤关之内的狭长谷道之内，两万名燕军集结成了枪盾阵，死死地伫立这原地，就看着面前如潮水般涌来的诸侯联军，纹丝不动。她们眼中毫无惧意，反而咧嘴笑道：“姐妹们，今晚我们在黄泉下共饮！”

两军碰撞，盾牌撞上盾牌，长枪对着长枪，诸侯联军的人数优势在这狭长的山谷之中完全发挥不了，只能前排的人倒下了，后一排再顶上，双方几乎是一换一的在换命，纵然燕军以顽强的意志战至最后，但是诸侯联军实在太多了，在死伤了数万人之后，终于歼灭了峡谷里的燕军，继续向前推进。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一点，只要穿过这道狭长的山谷，马上就能进入开阔地，在那里就能完全的展开阵型，继而推进到天鸾城下。

马上要冲出峡谷之时，迎面落下一阵箭雨，刚刚出谷口，便遭迎头痛击，前方的人为了躲箭向后退，后面的人不知道情况还在往前冲，前后的人挤成一团，在这个地方聚成了堆，进退不得，场面十分失控。后面的人太多了，前面的顶不过她们，最后这些人一股脑地冲出了谷口，连箭矢也阻拦不住数量众多的联军了。

谷口外早已经布满了慕容氏的骑兵，她们在慕容钰的堂姐慕容梓雯的统帅下向面前松散的诸侯军发起了冲锋，这些骑兵百人一队，像是无数把尖刀在散乱的人群中来回地穿梭，每一次穿过人群，都会有数十人死于骑枪之下，她们游弋在谷口周围，宛若死神挥动着的镰刀。

这时，诸侯联军还在往上涌，但是全都是徒劳无功的送死，谷口周围布满了她们的尸体和血液，而夏侯樱统帅的晋军此时还慢慢悠悠地散步一样地往前走着，走一会儿，歇一会儿，仿佛这一仗她们全不放在心上，也不打算进天鸾了。是啊，天鸾早就去过一次了，还不是徒劳。

来自西南的渝国军队此时终于走上了前面，她们手里平端着二丈长的长矛，人与人之间紧紧地挨着，组成紧凑且密集的阵型缓步向前推进，这下令慕容骑兵再不敢肆意冲杀，只能远远地避开，长矛阵缓缓地推进着，出了谷口之后，又补上来许多士兵将长矛对向两翼，使得这个阵型远远看去好像一只大刺猬，让人无处下嘴。渝军的长矛阵为诸侯联军开辟出了一大块谷口外的空地，山谷中的联军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在这片开阔地上摆开了阵势。

原先还很狂热的诸侯联军，斗志现在已然被消磨殆尽，燕军的凶猛与强悍远远超出了想象，三十多万人的诸侯联军，被区区几千名骑兵给吓在了这里畏缩不前。

慕容梓雯叫骑兵排列成一条长线，自己则拍马上前，把手里的长矛往地上一插，右手朝着联军比了一个嘲讽的手势。

“瞧瞧你们那狼狈的样子，有一点儿军队的气势吗？恕我直言，你们在我们大燕的眼里，就是一盘菜而已。哈哈哈哈！”慕容梓雯的嘲讽，让原地不动的诸侯联军颇为恼怒。

到了这会儿，夏侯樱才领着部队姗姗来迟，她叫晋军压在阵尾，而身边的军师郭瑾则自己抱着肩膀以一种看戏的态度看向了前方的联军。对于这一场战斗，郭瑾早已经预见了结果，他也想到慕容梓雯的目的就是在此处尽可能地打击诸侯联军的士气，待到联军士气降至最低时，也就是白凰骑出动之时，届时白凰骑直接冲击士气全无的联军，只需要一轮冲锋就可以打崩这三十万人，之后就是追杀与收割残敌，战斗很快就会结束，只是现在南宫霏那边还没得手，眼下不能让联军那么快地崩溃。

慕容梓雯兵少，不敢硬冲作为前锋的渝军，便差使者送下战书一封，要与诸侯们单骑决斗。一纸战书下来，里面尽是挑衅之词，任谁看了都会火冒三丈，于是各路诸侯纷纷派遣出了自己麾下的大将，誓要斩杀慕容梓雯。

但见一女将策马杀出，只见她身长八尺，玉面朱唇，一身札甲寒光闪闪，手中一杆红缨马枪是杀气腾腾，此人乃是渝军的大将秦玉儿。她挺枪而来，慕容梓雯拍马架枪，两马错镫一瞬间，两杆枪磕碰一下，秦玉儿便觉得虎口发麻，这杆枪险些要握不住了。二将调转马头，又交一合，砰的一声，慕容梓雯的长枪直直地撞在秦玉儿胸口的护心镜上，直接把她从马背上顶落下去。秦玉儿凌空飞到一边，口吐鲜血，被兵士给救了下去。

慕容梓雯击伤秦玉儿，燕军士气更盛。只见她骑着马在联军阵前跑了数圈，高举着武器在手里摇着，嚣张地喊道：“再来！再来！”

身处前军的吴王孙雨汐见这慕容梓雯如此凶悍，便决定先暂时观望，看看别的诸侯能不能击败她，若是自己手下领军的大将因为决斗而丧命，那这几万大军就没人管了。然而总会有人有争功之心，何况此次联合讨伐慕容，若是无功而返，遭天下人耻笑，于是秦玉儿刚败北回来，立刻又一女将策马杀出，不出三回合，被慕容梓雯一枪扎进了腹部，那慕容氏的骑枪皆有侧刃，借着马匹的冲力，直接在她身上横着豁出了一条口子，鲜血四溅。她只得捂紧了肚子，拍马回去，慕容梓雯也不追击，她只是享受击败敌人的感觉。而且，重伤一个人可以把更大恐惧带回的营里，当那些兵士看到这个女将肚子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她们会更加害怕。

不出一个时辰，诸侯联军中的十二名统军大将都在与慕容梓雯的决斗中身受重伤败下阵来，其中有七人已经不治身亡。她们的重伤不仅使自己昏迷不醒无法统领军队，还不得不分出人来照顾医治以及保护她们。而连续十二场决斗的失败，使诸侯联军的士气已经濒临崩溃。

一直在后面的郭瑾这会儿也来到了前军，他跟诸侯们说：“无需害怕，这慕容梓雯一看就是有勇无谋之人，徒有勇力罢了。”这句话才稍微的让人心里有了点底：噢，这人有勇无谋啊，那单挑打不过也正常，论统领大军她一定不是对手。但是郭瑾心里明白，这句话只不过是为了维持一下现在那低得可怜的士气，如果此时崩溃，那么先前的部署就完了。再者说，一个能领着区区几千骑兵就能杀得诸侯联军七零八落险些溃败的人，岂是有勇无谋之人。

郭瑾又来到花语嫣身边，跟她说道：“语嫣，那慕容梓雯的武功比你如何？”

“我打败她很轻松，怎么，要我出战吗？”此时花语嫣已经快憋疯了，见郭瑾找到自己，认为出战的机会来了，不料郭瑾却说：“她武功在你之下，死去的那几个人武功在她之下，说明那些武将并不是靠武力的将领而是要统领大军的大将，这次经她之手除掉了一多半，以后我们若是和这些国家开战就容易更多了。语嫣，千万别冲动，再等等，一定还会有人往上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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