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芙蓉满夜池

我撒开他的手，也不回头，直直进了殿。太阳一点点落下去，躲在那云层后了，天空也不屑给我一丝光亮。

他忙跟了上来，我直接坐在了位子上，甚是冷漠的看着他，他似乎不懂我的意思，也跟着坐在了我的旁边，本想搂搂我的肩，却被我躲开了，他精致的脸愣了愣，仍是很快恢复了脸色。“月儿，怎么了？”他往我这边坐了坐，我却硬生生地又避开了，我看着他的脸色愈发的不好，似乎感到一丝快感，我没有说话，兀自将脖间的蕙兰吊坠取下来递给他，我看见他的目光一分分冷下去，若是有些水雾在上头，怕是会结些冰霜，可他更多的是不解。

“月儿…你这是？”

“王爷何苦这般问我？只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可这…是我们感情的象征。”

他竟然还如此恬不知耻地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我一直挺佩服盛祁南的，好像他什么都是对的，什么时候都如此言之凿凿，仿佛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所有的痛苦便可以当做不存在。

我怒极反笑道：“王爷说的是，的确是我们那个可笑有荒唐的感情的象征，这次王爷又何故表现得这么情深意长？又想利用我吗！”我狠狠将玉坠砸在他的身上，看着他的脸彻底失了颜色，铁青铁青的，他眼里却更多的是痛苦和化不开的哀伤，我瞧见他慢慢地拿起身旁的玉坠，仿佛整只手都在颤抖，他说：“你都想起来了！”他望向我仿佛要把我看出个窟窿。

“不然呢？你还想让我忘掉多久。”

“如果可以，一辈子。”

“呵，可惜王爷的如意算盘没打成，我想起来了。”瞒我一辈子？若我再一次爱上他，再想起来岂不是更痛苦，我情愿早些痛苦，早些明白我们不是一路人的，我缓缓地站起身，望着门口，那么悠长，那么远，我想要的只不过是无穷的远方：“盛祁南……其实…那我都放了彼此吧…我们在一起只会痛苦的。”我的眼满满地溢出雾气，快要模糊了我的视野，我听见他站起来的声音，可他说：“可你知道吗？失去你，我会更痛苦。”

“可是和你在一起，我才不会好过的。”我一字一句地说，语调慢慢的。

“月儿！”他忽然从身后抱住我，令我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最后索性便不挣扎了，任由他抱着我，任泪水布满了双眼。

“月儿…我…我可以给你时间…等你愿意接受我…我可以等。”他的语调满是绝望，是我没听过的语气，仿佛他真的很痛，我的心也是噱然一痛，可是我们怎么可能回的去，我们中间隔了这么多，他背弃我在先，利用我在先。

我淡淡的说：“你觉得还回得去吗？”他的手一松，我转过头去，看见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我从没见他哭过，就像一个小孩子，被父母丢弃了一般，可他仍然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袖，生怕我会离开他一般。

我等着他说话，可是他没有，所以我兀自地说起来：“王爷今天这般，不会是爱上我了罢？还是说，想要利用我？还是，看我这般可怜，什么都没有了，唤起了王爷的同情心？”我看着他不无讥讽，他皱着眉，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想要说什么，可他最后说：“没有，月儿，我不会利用你了…其实，其实……”他最后并没有告诉我他想说的其实是什么，不过我已经无心顾暇了，我扯开我在他手中的衣袖便要离开，他却在我即将出门前喊了一句：“所以…你要离开我吗？”

“是，不然王爷觉得我会怎么样？”我冷漠地说，再也不看从前无数次想要好好看着的男人，我们成亲了近五年，第一年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幻想他能够来我这里，可是我依然昏昏碌碌地过着我的平淡如水的生活，也许我们后来真的相爱，不过都是我一厢情愿，可是一切明明都结束了，我们的感情破裂，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时，他却希望我留下来，却怕我离开。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月儿…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求你，别离开我…”我头一次听见他这么卑微，我知道，我们不是良人。

“那王爷呢？之前我求你相信我，帮帮我，你不是毅然决然的离开我吗？我拉住你的时候，你从来都是甩开我，然后留我一个人…盛祁南…你做的龌龊事还少吗？你养尊处优，怕是没有体验过夜里殿里的冷，每一次，我坐在铜镜旁，就只我一个人，我的孩子死了，疼的时候，就只我一个人，我看着我的家人一个个离我而去，看着我的蕙兰慢慢枯萎的时候，你在哪儿啊？你知道溺水的绝望吗？难道到了现在，王爷还觉得我寻死在胡闹吗？”我说着说着，竟然哭起来，但是我狠狠抹去泪水。“罢了罢了…都过去了，所以，盛祁南…你放过我吧…”

“月儿……不是…这一切……不是那样……是我的错…别离开我。”他的声音已经几近哭腔，哪怕我不回头，都知道他的样子，也许他高大的身子已经摇摇晃晃，可是我却绝对不会心疼。

“没有以后了。”我冷漠的说完，在夕阳下直接地离开了幽香殿，我微微抬起头，阳光真的好刺眼，这个下午，就像之前我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下午，我从没有感觉空气这般压抑，快让我说不出话来，四周的墙高高的，而我从来没有飞出去过。我听见殿里他的哭喊声，像是什么东西彻底破裂了，那样痛苦而绝望，连停留在我殿瓦前的鸽子都飞走了，彻底的飞走了。

可他还是追了上来，我冷漠地瞧着他，就像一个陌生人，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放我走，我看见他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吃人一般，可是他并未有什么动作，我也猜到他要干什么。

“王爷这是决定旧事重演吗？”他高大的身子晃了晃，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他的重量。

“只要能留住你，我小人一些又能如何？”

我怒了，连音量也高了几分。“你卑鄙！”

“来人，看着王妃，不许她自裁，把殿内所有尖锐物品都收走，你们几个，看着幽香殿。”

我好笑地看着他，他还是想囚禁我，哪怕困死我，也要我在这里，留在这个夜里都发冷的地方，留在这充满血腥杀戮的府邸。

我摆摆手，径直回去了，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我一定会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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