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那天,祖母来送我。看着祖母发间的银丝,突然有些心酸。
祖母交给我两个孩子,是我三哥的一对龙凤胎,三哥去后,三嫂便改嫁了。这两个孩子别孤苦无依,但纵然如何悲苦,也轮不上我这个外嫁女插手。但看看祖母慈爱的眼神,我终是牵过那两个孩子的手。
祖地并不远,我到了祖地置办了宅子田地,一个人守着宅子也算和乐。
我请了先生教孩子们书礼,又请了女学生教那些女人们识字。
一个个如花般的女子们都被锁在了这宅子里。可若出了宅子,便是连男人们都胆寒的血雨腥风。
我看着外面,我渴望出去,但我更想活下去。
我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终会有一天,战争毁了这个宅子。
我收起襦裙,换上戎装。教那些后宅的女子杀伐。
那些女儿家,是那般懂事,摘了珠钗,束了发冠。一日复一日地如男子般操练。
她们或许是为了孩子,而我,为了什么?活着吧,或许有一天就懂了。
一年,两年,三年。我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操练了三年。宅子里最柔弱的女子也能利落骑马。
柳绿莺啼桃花开,我却一日比一日不安。
直到祖母送来了大哥的儿女,我就明白了。
这座城保不住了。
我收拾金银细软,带着后宅的女儿家踏上了流亡之路。
我从未想到,我会有一天和夫君的妾室处的如亲姐妹一般。
小蓝画得一手好画,珠儿曲子唱得最好。阿离的点心做的比外面的都强,还有好多好多。
她们已经成为我割舍不下的人。
我们扮成男子,带着几十个部曲,寻了几艘船顺江而下,去更南边,没被战火殃及的地方。
逃亡路上,遇见了水匪,我拿起剑,一剑穿心。原来我也能杀人,我也能保护自己。
逃亡的日子总是不好过的,哪怕我们早有准备也折损了不少。
由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到普通的农妇,花儿般的姑娘,一点一点在风雨中扎根。
当年那些俏丽的姑娘变成憨实的农妇。我不记得流亡了多少年,许是五六年,又或七八年。
许家,王家皆亡于那场战争。纵是世家贵族又如何,终是一抔黄土葬白骨。
后来,新帝登基,天下一统。
我的孩子们已经十八九了,一个个都去科考了,希望他们能中吧。
珠儿倒有几分生意天赋,我将家产交给她打理。我们这几个处得好,一辈子没红过脸。
女人的敌人从来不是女人,而是这不公平的世道。
大郎二郎中了二甲,三郎点了探花。
小小的青石板房,又换回了大大的宅子。
我被封了诰命,是名副其实的老封君。当年后宅的小姑娘有的嫁了,有的陪着我,有的经不住去了。
人老了,我信起道。穿着青衣,拿起道经。但我是不信神佛。
祖母说要我活得长长久久,可我半生飘零,看尽世间凉薄。虽无知己,但有好友二三,许是不枉此生。
一年又一年,我抱着重孙,看着窗外花影。我这一生,或许算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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