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

姬乙垂眸看着怀里沉沉睡去的商玖，俯下身落羽般的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随后搂着商玖从水中起身，取过一旁的布替她将身上的水迹擦拭干净。

当他抱着商玖自屏风后步出时，却撞入了一双充满敌意的眼。

桃李已经醒了，化了人形，抱着身子蹲坐在黑暗中。

见姬乙出来，它一眼便看见了姬乙怀里不着寸缕的商玖。

心中怒意顿生，一双手顷刻生出利爪，直直抵在姬乙的脖颈处。

“你对阿玖做了什么？”

姬乙低头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尖利的狐爪，无甚波澜地向桃李望去。

桃李原先黑亮的圆瞳此刻变成了细长的竖瞳，在昏暗的烛火下隐隐现出极深的赤色。

变瞳，这是妖族在面对强敌时释放杀意的表示。

姬乙定定地看了一眼桃李暗红色的眼瞳，心下了然。

他嗓音低低开口，话里尽是嘲讽之意：

“无论我做了什么，这些，你都做不了。”

这句话像一把匕首，直直插入了桃李的痛处，令它苦涩难言。

不想承认，可是它和商玖之间确实隔了万重无法跨越的鸿沟。

不单单是种族，还有性别，还有...

“在人界躲藏了这么久，很辛苦吧。”

闻言，桃李心中一凛，警惕地对上姬乙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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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玖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衣着完整地躺在床上。

不大的厢房里只有她一人，显得有些空荡。

小狐狸呢？

她昨日不是才被姬乙点晕了，照着它的个性这会儿应该和她一哭二闹讨公道才对。

早起看不到它上蹿下跳的闹腾还挺意外。

脑海里零碎地划过昨夜的一幕幕，她记得有一股热流流入了她的身体，与她筋脉中的寒气交融在了一处，随后便骤然消弭了。

她此时确然察觉不到体内极寒之气的存在了。

看来姬乙倒是没骗她。

她尝试调动灵力，方一运力，便觉有一股从前从未感知到的浑厚力量在身体深处暗暗涌动，呼之欲出。

这股力量倒是奇异，像是蕴含了阴阳相对的两级，此消彼长，相生相克，却又极稳固地融合在一处，向外界迸发出极大的斥力。

无论她将灵力调动到体内何处，这股力量总是寸步不离，竟像是深深扎根在了灵力之中。

商玖心思微动，若有所思。

昨夜他体内的寒气与姬乙彼岸花的火性相遇后便在她体内消失了，现在看来，竟是悉数被她的灵力吞噬而去了。

商玖不断地运力来试探这股力量的深浅。

但她每耗尽一分，便又有数倍的力量前赴后继而来，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怎么也触不到底。

这可以恣意挥洒灵力的畅快着实取悦到了商玖。

运用灵力终于再不用谨慎小心唯恐伤及筋脉了，她也可以放开手脚作战了。

倒是要找个机会试试手，看看融入了这阴阳之力后的灵力会达到怎样的高度。

商玖思量毕，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这么半会儿，姬乙和桃李却半点动静也没，总不会出事了罢。

商玖蹙了蹙眉，起身去寻人。

推开了隔壁的房门，见姬乙正敛了周身气息，入静调息。

难怪方才一点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商玖视线在厢房中扫了一遍，没见到桃李，向姬乙开口道：

“你可有看见小狐狸？”

姬乙从她站在门前时便感知到了她，睁开了眼，闻言淡淡道：

“不曾。”

商玖看他这副冰山不化的样子，便懒得和他多说，转身就要出去。

这时，姬乙却又开了口：

“许是想明白了，不再做这累赘了罢。”

商玖停住了脚步，细细品味他这话里的意味。

约莫是昨夜被姬乙欺负了，面子上过不去，便赌气自己跑了吧。

小狐狸的性子她是知道一些的，这么做也像是它的脾气。

她自然不会为了等它回来便耽搁行程。

若是它自己气消了想着跟来那便罢，从此分道扬镳她也不在乎。

况且往后的路危机四伏，她总有顾不着它的时候，它也没必要跟着她犯险。

由着它自己闹腾去罢。

思及此，商玖回身，审视地看着姬乙，问道：

“你伤恢复了几成？”

她需知道姬乙现在究竟情况如何，决定接下来走的方向。

若是实在不济，便绕道南下，避开人多眼杂的官道。

“五成。”

够了。

若能尽早到江南，自然是越快越好。

商玖最终还是选择向南直下，只是行路时格外注意隐密行踪。

这次，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夜里并未在沿路州县中停歇。

连夜赶了两日的路程，终于在第三日清晨赶到了江南。

江南，扬州城。

此时恰逢早春，扬州烟雨濛濛，琼花盛放，满城锦色。

十二府，三十六县，偌大个扬州，要如何寻人？

也不知姬乙等的人何时能到。

等不得太久，他们的长相到哪儿都是路人的目光的焦点。

自进了城门一路走来，不断有路人向他们投来或惊艳或慕羡的眼神，即使以面纱覆了脸，两人一身突出的气质也仍然不难辨识。

在城外时便觉察到妖气浓厚，只怕城内也不安歇。

也这么一来，只怕在城中多待一日，便多一日危险。

商玖垂眸沉思。

就在这时，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姬乙突然一把揽过她的肩，微用力将她向路边带去。

不远处迎面冲来近十匹马的马队，骑着马的人皆是银盔红甲的官兵打扮，马队中间是一辆装饰极朴素的马车。

马车从商玖面前驶过，带起的风将车帘微微掀起，露出了车内人一片月白色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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