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修长的手指拈起茶杯，微热的茶水从口腔滑入，滋润着孟越微涩的嗓子。

孟巍嬉皮笑脸的将手肘搭在顾里的肩上，道：“顾兄，你实在不厚道，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认识我小叔。”

顾里并没有理会孟巍，只是看着喝茶的孟越，“所以当年你是被抓回家了。”

孟越听到这话，被口中茶水呛了一下，瞪大双眼，颇有几分不可思议：“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怎么就是被抓回来的，我分明是玩够了自己回来的。”

“是吗。”

虽是问句，顾里却说得不含半分疑问之意，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肯定。

孟巍在一旁插嘴：“顾兄你说的是什么时候？不过前几年小叔他离家出走，确实是被我爹抓……”

孟越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打断孟巍的话：“咳咳咳！立安，小叔说话，你插什么嘴……对了，顾里，当年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如今自己想明白了吗？”

这个话题转移的当真是生硬极了，不过顾里却不甚在意，他道：“不曾。”

孟巍又忍不住道：“什么问题？顾兄说出来，我帮你想啊。”

“嗤，”孟越笑道：“当年你小叔都未能答上，你还能答上不成？”

孟巍做了一个鬼脸，道：“那可说不准，万一我就答上了。”

顾里沉吟半刻，似乎是在思考从何说起，一旁的孟越倒是开口了。

“当初年少轻狂，自认不能忍受这长安贵族的一堆条条框框，认为这江湖才是适合我生活的，遂悄悄跑出长安，开始了我一直向往的潇洒肆意的江湖生活。”

“那时候对江湖的理解全部来自说书人和小摊上的话本儿，我怀着一腔热血，时常兴致勃勃的想象自己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和那些侠客们称兄道弟的情景。”

“很快我就遇上了一群自称是江湖侠客的人，我那时辨不出真假，只看他们穿着打扮行为举止确实与话本上所写的江湖游侠一般，便毫无戒备心地相信了。”

孟越顿了顿，神情似是怀恋又似是释怀，笑道：“不过两三天，就被骗走了好些银子，我竟觉着似乎是没有问题的，后来才隐隐发觉不太对劲，身上带的银钱已经快被骗完了。”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父亲之前说我天真是不错的，一根筋的把话本当做现实来看，被骗了这么久才意识到不对。后来我乘他们不注意，跑了。”

“再后来，我遇到了顾里……”

官道边的茶棚中，瘦小的少年穿着灰扑扑的衣裳，默默的喝着碗里的清水。

少年很瘦，面上带着一些不健康的青灰色，嘴唇苍白，脸颊都微微凹进去，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里是一片死寂。

不是那种被逼上绝路，自觉前路无望的死寂，而是一种，仿佛这个世界都与他毫无关联，对所有都漠不关心的死寂。

少年喝完水，沉默的站起身，伸手去拿他放在桌上的一个小布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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