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下相见吧。
“乔昉的日记:闭眼 睁眼 你都在”
我是乔昉。
三月樱花压满了枝头,晶莹剔透。
风景开始变得模糊,远处的富士山渐渐不真切起来,我眨了眨眼,指尖发颤。 趁我还看得见,还拿得住笔,我想多写点,我想把这一生都写下来,记住,这辈子最爱我的孟扶旬。
十二岁那年,我被查出渐冻症。 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活不久了。 他们的眼神中带着讥讽和贪婪,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关心呵护的姿态。
我想哭。 想光明正大的哭一场。 可是不能,我是谁,乔家长女,上流圈子的乔氏小公主,怎么能哭。 他们把我送去R国疗养。
我被困住了,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这里好黑,他们不顾我的拼命挣扎,把我按住在手术台上,注射药物。 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直到地下室的门被砸开。 光亮刺目,手上的镣铐被褪下。 他带我出去了,逃离了那个会成为我一辈子噩梦的地方,我看见阳光,和煦温暖。
我趴在他的肩头哭的泣不成声,他手忙脚乱的哄我,告诉我别哭,好好活下去。
这一年。我十四。他十八。
孟家少爷孟扶旬,家里世代经营茶道、樱花与香皂,都是特别美好的事物。 他出国留学,带着我这个小累赘。
十八岁。
我有预感。我要站不起来了。
“孟扶旬,我想出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我们穿过东京的大街小巷,听百鬼夜行的传说,穿着和服去看海,去看东方塔。 日暮稀薄。
“我想坐摩天轮。”
他沉了沉声,喉结滚动,道了声好。
孟扶旬热衷于摄影,他说,万物皆有灵魂,再美的一刹那都会消逝,而记录下来,放到相框中,才不会被遗忘。
我问他。 “那不是一种束缚吗?”
“因人而异,我想更多是归宿。”
所以他现在也正在记录着我。
记录乔昉短暂的一生。 谁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也许下一秒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应该说是睡着,永远。 等到摩天轮上了最顶端,我脚一软,看向窗外的身子一斜,没了知觉。
落英缤纷。 三月快到了。
我膝上盖着浅茶色大衣,坐在轮椅上,满院的樱花含苞欲放,等待风将它们吹开。
“乔乔。” 孟扶旬修剪了凌乱的花枝,听到声响,转头对我笑了笑,光晕打在他的脸上,形成一个个圆形斑点,错落有致。
“今晚我想吃酸菜鱼。”
“不行!” 他下意识反驳,发觉有些凶了,声线又软了下来,有些怅然的补上一句。
“你知道的,你根本不能吃。” 酸菜鱼是我最爱吃的一道菜。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不是吗?” 我没了笑意,直勾勾地看着他。
“乔乔,拜托你好好活着,哪怕是为了我……” 可是。
我好痛啊,肢体慢慢变得酸软、僵硬,逐渐变得口齿不清,吞咽困难,这些还都只是最基本的症状。 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不久。 他去了各拉丹冬取景拍摄照片。 出发前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告诉我要好好的,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给我做酸菜鱼。 我先前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后来也不想知道了。
又睡着了。
窗台上的风铃是孟扶旬买的。 他像个浪漫主义的诗人,向着海对我说。
“我们家乡有个习俗,每当你思念某个人时,摇动风铃,风会将饱含思念的铃声传达到远方,那个人会回来见你的。” 我摇了很多次。 都没能见到那个人。
“骗子。” 我现在不喜欢吃酸菜鱼了。 不用做了。回来吧。回来就好。
他死了,孟扶旬死了。
他的尸骨埋葬在各拉丹冬的极寒之地。 孟扶旬被找到的时候,全身冻得发青发紫,僵硬无比,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字。
“麻烦告诉乔昉,我爱她。” 孟扶旬临死前还在念着他的乔昉。
我曾经很害怕会看不见,身边的风景无论怎样变化,都与我无关。 直到黑暗真正包围我整个世界的时候。 我才发觉,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没了孟扶旬的乔昉,会一辈子活在黑暗里,能够见到这么多年的光明,已是心满意足。
樱花好像又开了。
富士山脚下的温泉我还没去过呢。
年年岁岁。 我再也没有离开过R国。
我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刻上了他名字的首字母,去富士山泡温泉的第五年,我长长久久的睡着了。
梦里。我好像看见了孟扶旬。
日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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