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雾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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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冤头1

宁澜心跳漏了一拍,看了蕊珠一眼,明白了——陆昭媛那是一直在等着她呢。

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错,但是无论如何,宁澜明白她是断断不能出现在陆昭媛面前的,因此面上便有些迟疑。

蕊珠侧耳听了一会,拉过她:“你先到我那儿暖暖身子吧。”

宁澜有些为难,蕊珠又道:“她应该不会知道的。”

宁澜点点头,刚想和蕊珠离开,柏香殿的门却打开了,陆昭媛身边的宫女锦绣出得门来,趾高气昂地瞪着宁澜和蕊珠:“我们昭媛娘娘说了,她还要与昭仪娘娘说一会事,听得外边有人,着我出来看看是谁,叫先在外边候着吧,别没大没小的。”

这话里有话呢……蕊珠和宁澜轻轻叹气——还是被逮住了,早知道早点离开——不过,依陆昭媛的性子,绝对不会是现在才知道外边是她,想来是事先便知道她会来,所以才有现在这么一出吧?也就是说,反正无论如何,陆昭媛今天是必定要刁难宁澜了。

只不过……宁澜叹气,这样的招数,未免太幼稚了一些。

蕊珠似乎很见不得锦绣这样猖狂的劲儿,只不过毕竟是陆昭媛吩咐的,哪怕许昭仪和陆昭媛再不和,也不好直接驳了陆昭媛的面子,因此她悄悄捏了捏宁澜的手,低声道:“你等我去告诉昭仪。”

宁澜微微点头表示谢意,然后再锦绣紧迫盯人的目光下收敛了神情,一副恭顺的模样,不让锦绣再找借口挑刺儿。

锦绣并没有随着蕊珠一道进去,似乎是在那里盯着宁澜,宁澜低着头小心谨慎没有一丝差错,许久之后,听得锦绣似乎是跺了一下脚,愤愤不平地进了殿内。

宁澜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只是神色有些恍惚——何必呢?

宁澜知道锦绣这人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太过于老实太过于忠心了——她这样的性子,也亏得陆昭媛正受宠,否则的话定是会吃亏的。

感觉自己神思走远了,宁澜敛了敛面容——好在并没人注意到她的失神。

又等了约莫两刻左右,终于听得里边的人要出来了,宁澜赶紧打起精神,等待陆昭媛的刁难。

宁澜恨不得自己变成尘埃,消失在众人视线里,企盼着陆昭媛不会看到她——然,终究是妄想。

陆昭媛喜欢着红色,这后宫之中,也只有她,能把红色穿出味道来。

张扬,明媚,即使在冬日,也依旧如火一般,只不过不是温暖旁人,而是灼烧。即使不喜欢陆昭媛,宁澜也不得不承认陆昭媛的确有恃宠而骄的本事。

只是,她宁澜不过只是小小宫女,真不值得陆昭媛为她如此费尽心思。

换句话说,陆昭媛对付她,其实不过是得不偿失,损的,终究还是陆昭媛自己的颜面。她之于陆昭媛不过是草芥,陆昭媛对付她,却难免惹人闲话,招来不体恤下人的非议。

只不过,像陆昭媛那样的人,自是不会把闲话听入耳中的。

宁澜偏头想想,其实自己所作所为并不出格,何至于令陆昭媛对她心心念念呢。正走神间,陆昭媛便已经到了宁澜跟前。陆昭媛本身比宁澜高了半个头,此时宁澜又是低头又是耸肩的,自是比她矮了许多。

正想自己先向陆昭媛赎罪,蕊珠却已经折回来:“宁澜,昭仪宣你进去呢。”

陆昭媛自是愤然:“暂且先饶你这一遭!”说罢带着锦绣以及其他的宫女走开。

直到陆昭媛的驾舆走远,再也听不见之后,宁澜方才舒了口气,随着蕊珠进殿,对许昭仪行礼道:“婢子谢过昭仪。”

许昭仪轻笑:“你我之间何须这般——更何况,我可没帮你什么。”说着朝着她挤挤眼。

只可惜,宁澜却无法如她一般轻松自如。

许昭仪是宫中为数不多的知晓她原先身份的几人之一,邵心的母亲姓钱,与许昭仪的母亲傅氏是表姐妹,按理来说许昭仪与邵心的亲缘关系该是比与宁澜的关系近得多,然而自小许昭仪却是与宁澜交好,许昭仪年长宁澜两岁,虽然来往不多,但却是常常护着宁澜——当然,一切都在十年前宁家落败之前。

虽然是年少旧事,宁澜对许家倒是没什么怨言,毕竟许家与宁家本就无甚来往,危急之刻没有伸出援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年沉浮,宁澜早就明白,这世间事啊,可不是事事都得围绕着自家转的,别人自是有他自己的立场,做每一件事都是要有考量的,帮是道义,不帮,也无可厚非,何况当年宁家之事也不是小事,别人避之还唯恐不及,如前事所说,许家没有落井下石便已经算是幸事,又怎么能怪别人隔岸观火,说白了,还是宁家自己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数年之后,当年常常护着她的许家姐姐入了宫,成了宫中地位尊崇的人,而她宁澜却沦为宫婢,与以前的旧人成了云泥之别。

不是没有过一些小心思的,面对许昭仪时,宁澜难免会有些自惭形愧——若不是宁家出事,她也该嫁与宇文图为妃,虽然依旧比不上许家姐姐,但至少两人的身份差距不会太大,若论姐妹情深,还是身份恰当才好。

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对于宇文图,她早就死心了。至于许家姐姐——而今两人身份差距如此之大,她宁澜不过是小小宫婢,哪里奢望什么姐妹情深?她连与自己血脉最亲近的邵心都不敢相认,哪里还敢高攀许昭仪?

虽然许昭仪对她一直都很好,当年她在陆昭媛手下受苦,也是许昭仪为她开脱还将她纳入自己羽翼之下,若不是许昭仪护着,这宫中怕是早就没有宁澜这个人了。

许昭仪待她,还是一如既往,可是宁澜自己却不得不时时刻刻谨记着,自己是婢子,她是主子,只有主仆情谊,若是论姐妹情谊,便是轻狂了。

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婢,敢与堂堂昭仪姐妹相称?那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吧。而宁澜自己,不愿成为那笑话的主角。她只想安安分分过完这十年,不想徒惹事端,成为众矢之的。

这宫中,有些事情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

虽然或许许昭仪并不需要她的保护,许昭仪自己便可以保护好自己,但是,她不愿许昭仪受到一丁点的流言困扰。

因为她一直知道,许昭仪并不喜欢这座宫殿。

她也从未想到,许家姐姐有朝一日竟然入了宫。

当年初听到这一消息时,她是不信的,许家女子虽与后宫有缘——现而今的太后许氏便是许昭仪的姑母,先皇后闺名许宛,是许昭仪的堂姐,皇帝宇文复并不是许氏所生,先皇后薨后为了巩固自己地位,也为了安心,让宇文复再娶一许家女儿是必然的——可是,不该是许昭仪。

许昭仪闺名许宁,当初两人亲厚也是与这名字有关,虽然一个是姓一个是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宁澜臆想中的许家姐姐,该是驰骋天地之外,快意江湖的,不该是困于这后宫之中,被这后宫的肮脏事牵累的。

可惜,入宫的偏是许宁。陆昭媛入宫比许宁早,许宁入宫时的盛景让陆昭媛经常气得半宿睡不着。

彼时陆昭媛还不是昭媛,只是一个充容,虽则只是充容,但也算是后宫之首了——然而许宁甫一入宫,便封了修仪,陆充容也得到了晋升,封做修媛——品级连升两级,却是沾了许宁的光,而且还屈居许宁之下——由不得她不气恼。

宫中人都心照不宣,许宁是被当成皇后培养的,每一步升迁都是稳稳当当不容许有丝毫变故的。而在此之前,陆昭媛可是一直以为皇后之位会是她的,突然杀出个许宁,顿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乱了方寸,本来她气势便很盛,却又不好明着与许宁作对,毕竟许宁身后还有个太后撑着——宇文复又好似极宠许宁,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到最后,只好拿着身边人撒气。

那时候,宁澜与锦绣都是服侍陆昭媛的宫人。那时的锦绣也不是今天这样子的,那时候陆昭媛虽然对宁澜不满,也经常针对宁澜,锦绣却常常帮着宁澜说话,通常的结果是两人一同受罚,但是锦绣却从未因此而怨怼。

真正的嫌隙,还是她离开陆昭媛,到了许宁身边——那以后,锦绣再看见宁澜,便再也没有好脸色了。

许宁入宫半年多的时间,宁澜一直小心着不在她面前出现,平日里则是能避则避,并不想和许宁相认。

然而终究是避无可避,那一次陆昭媛差点将她处死,许宁不管不顾地将此事揽下,事后更是将宁澜纳入自己羽翼之下,虽则保住一命,宁澜却越发小心翼翼了,流言纷纷扰扰,她却谨守本分,安安心心做了许宁的宫婢,别人问起因由,她只摇头装作不知,她不想因为自己犯官之女的身份,给许宁带来任何的困扰。

许宁知她倔强,也不劝她,只是由着她罢了。

陆昭媛对宁澜的恨意,是那时候开始变的吧?

初始时不过只是看不顺眼,反正是自己的人,折磨折磨一番处死了也没人说什么,偏偏被别人夺去了,那人又是比自己位高之人与自己又向来不和,拿许宁无法,自是又将那一份不快加诸宁澜身上,原先不过是三分的不顺硬是化作了十分的仇恨——陆昭媛还偏偏就是这等小题大做之人。

许宁也知道因由,难免对宁澜多了几分愧疚,宁澜却是如履薄冰,许宁对她越好,她越是不安,待得邵心入了宫认出她来向许宁讨了她,许宁问她自己愿不愿,宁澜倒是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锦绣是她跟了邵心之后,才彻底地变了吧?

两人同一年入的宫,一同受过责罚一同服侍陆昭媛,即使还是一同受罚,却也是共患难的交情,后来她跟了许宁,锦绣虽然颇有艳羡,但是更多的却是高兴她脱离苦海,再然后她跟了邵心,日子虽然不像在陆昭媛那里那般艰难,却也并不好过,从那时起,锦绣见了她脸色便十分不佳,每每总要指桑骂槐挖苦一番。

宫中人对她评价并不友好,言道她不过是三姓家奴,跟了一个又一个主子必然是不忠心之辈,宁澜不在乎这些闲话,虽然邵心待她并不好,但是至少她安心一些。

邵心再苛刻,也不敢害人性命,邵心再不愿意认她,她始终还是邵心的表姐,只凭这一点,在邵心那里受多少折难,在宁澜看来真的没什么。

陆昭媛向来气盛,并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何况是众人眼中毫无地位的宫女?在陆昭媛那里,宁澜除了要受折磨,更多的还是担心自己随时小命不保。

而许宁,她待宁澜的确很好,也的确是还当宁澜是姐妹——可是宁澜自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现而今她们的身份已经是天差地别,在许宁那里,宁澜时时刻刻小心谨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忘了形忘了自己身份卑微,纵然许宁不会说什么,但是宁澜自己不能忍受。

锦绣不知道她与许宁、与邵心的关系,只当她又得罪了许宁才落到邵心手中过得凄凄惨惨的是自甘堕落,多少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心性,宁澜是知道的,但是锦绣又如何明白,跟着邵心,是她最好的选择——

不会受宠,便不会失了小心,便不会忘了自己身份,才不会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只是一个宫女,微不足道,至少在她真正能够出宫之前,她的身份,只能是宫女而已。“想什么呢?”

还在想着那些纷纷杂杂的旧事,许宁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是在叹气:“你何必与我如此生分。”

“回昭仪,婢子知错了。”宁澜却故意忽略她语气中的柔和,低下身子做知错状:“婢子不该在昭仪问话的时候走神的。”

许宁轻轻一叹:“罢了罢了,由着你吧。”

“我今日特意唤你过来,是有事请你帮忙,”许宁的笑容总是恰到好处:“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是,婢子知道,”宁澜唯唯诺诺:“婢子前来是领取邵美人的赏赐。”

似乎是被她左一句“婢子”又一句“婢子”说得心烦,许宁眉头微微皱了皱,想说什么却终是住了嘴,半晌之后方才道:“那事倒是其次,我找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今夜陛下设宴,我身边的绿如却偏巧病了,”许宁一脸沉重:“其他人又当不得大用,想来想去,只好拉下脸面求你帮忙了——你可愿意帮我?”

“昭仪见笑了,”宁澜笑:“昭仪身边的姐姐各个都是能人,哪能用到我婢子这样的粗人,更何况婢子一直服侍邵美人,邵美人卧病在床,婢子也不好走开去看热闹。”

“哪里是看热闹了,这可是正事,”许宁正色道:“何况我已经着人去告知邵美人借人了。”

宁澜分明见到她眼中带笑,不知道她又是打着什么主意,不由得叹气:“这不太好吧。”可想而知,今晚过后,她又将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是说她得陇望蜀,朝三暮四,明明跟了邵美人却还是不肯安分,这不又巴上了许昭仪。

宁澜眼中难得的出现了恼意,对上许宁笑眯眯的眼睛便又没了办法,只好叹气:“昭仪何必为难婢子呢。”

“我就不喜欢你左一个‘婢子’又一个‘奴婢’的称自己,”许宁笑容里带了几分狡黠:“不过我说不过你却还是有办法说服你的——虽然我不愿但少不得要拿位置来压你——既然我是主子你是婢子,我要你帮我做事,你怎么还好推三阻四的?”

宁澜低头,却在翻白眼:“我又不再是你身边的人了。”

“但是昭仪可比美人

位高,”许宁正色:“难道我堂堂一个昭仪,连向一个美人借个婢子都不行?”

“好吧,”宁澜叹气:“谨听昭仪吩咐。”

许宁摸着下巴:“我发现原来仗势欺人挺有意思的……你说我是不是干脆直接和邵美人换人——”

“不可以!”宁澜急了:“昭仪不要开这等玩笑!”

“我哪里是开玩笑了,我可是认真的。”许宁正色,见宁澜急得脸都红了,连忙摆摆手:“好了好了,不逗弄你了,你去和蕊珠商量今晚的事宜吧,可不要出错了。”

宁澜叹气:“我去总不太好吧,那个……”

她想问陆昭媛怎么办,许宁却似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似的,立即道:“没事,有我在,陆昭媛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但是陆昭媛会继续多恨她一些的啊!宁澜没法,只好告退退下,自去和蕊珠商量不提。

许宁见她走远,方才叹气:“你说,我想做个媒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一直在她身边没说话的素馨笑着帮她捶腿:“小姐又想做什么,绿如姐姐明明没有生病,小姐一句话说她病了便病了,现下里绿如自己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病着了呢。”绿如和素馨是自小跟着她的侍婢,即使后来入了宫,也坚持只称许宁“小姐”不肯改口,她们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宁澜的事情,想了想又道:“要是宁澜知道小姐在算计她,仔细着可惹恼了她。”原本素馨她们是想称宁澜小姐的,奈何宁澜自己认为眼下她们都是一样的身份,那样的称呼多少有些不好,素馨拧不过她,只好称呼其名。

“绿如那里还得你去说,绿如倒不会怎么,我就怕宁澜会生气,”许宁看着她,继续笑眯眯地:“不过她怎么会知道是我做的,对不对素馨?”

素馨叹气:“当然,她怎么会知道,又没人告诉她。”这小姐,平日里就爱这样,警告她不要多嘴也要说得笑眯眯的,让她们怎么好违逆她的意思?

“我这就去和绿如说她‘病了’,”素馨也笑:“小姐可有什么东西赏赐于她,让她安心养病的?”

“呀,哪有你这样趁机要挟的帮她求赏赐的!可反了不成!”许宁不怒反笑,继而懒懒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虽然有许宁的保证,宁澜其实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但是到了晚宴的时候,宁澜才知道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

陆昭媛算什么,那么多人在场,难道陆昭媛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陆昭媛根本不算什么,要命的是宇文图也在啊。

他为什么在场?

素馨一本正经的:“陛下觉得往年只是与宫嫔们宴饮多无趣,今年索性便叫上几位回京的王爷一道,也算是维系一下手足情谊。”她可没说谎啊,只是藏了一半的话——这其实是许宁建议的。

明明和身边的素馨、蕊珠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发式,连佩饰都是一样的,宁澜琢磨着就算他们之前见过两面不过都是在黑灯瞎火之下的怕是他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呢但是他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时不时飞过来一记眼刀好似处处看她不顺眼的样子啊?

连陆昭媛都没认出她来他到底是哪来的好记性好眼力啊宁澜真是恨不得立刻化作尘埃从这宴席上消失,但是偏偏许宁不知道哪根筋错乱今晚偏偏总是指着名儿叫她上前服侍。

许宁这般刻意之下自然有人看不顺眼了,坐在许宁下首的陆昭媛声音有些凉凉的:“我说呢,原又是拣着高枝飞了。”

“你们说说,有些个人啊,尽是这样,见异思迁朝三暮四的,好在只是区区宫婢,要是嫁了人呐,指不定哪天便红杏出墙了,”陆昭媛环顾四周,状似为某人十分不值:“邵美人真是可怜。”

宁澜只装作听不到,奈何陆昭媛哪里能让自己说的话无人应和,立即找上许宁:“姐姐你说是不是?”

“妹妹说什么呢,可是在体恤邵美人一个人冷清着?”许宁笑容十分得体:“妹妹这么关心邵美人,姐姐真是自愧不如。不如我向太后请旨让妹妹前去陪伴邵美人,也算全了妹妹的一片心意了——”

“姐姐见笑了,”陆昭媛吃瘪,知道许宁或许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因此皮笑肉不笑:“邵美人病着,好好将养也好。”

“妹妹果真是善心,”许宁无所谓地夸奖她:“不如我再去和太后说,让邵美人搬到妹妹宫中,由妹妹‘亲自’‘好生’照顾她?”

邵心不过只是个话由罢了,真让邵心搬到她那里,且不说邵心会不会把病气过给她,离得那么近,指不定哪天邵心便分了陆昭媛的宠,对陆昭媛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陆昭媛讨了个没趣,讪讪道:“天冷气寒的,让邵美人劳累,对她的病可不好。”

“妹妹果真是关心邵美人,”许宁继续笑:“妹妹宅心仁厚,我想邵美人必定会感念妹妹的。”

陆昭媛只好陪她笑,狠狠瞪了宁澜一眼,宁澜叹气——她真是无辜的。

低头忽略宇文图继续扔过来的眼刀,宁澜心内默念着“看不见看不见”把自己身形掩入素馨和蕊珠身后,心道许宁就不要再给她招惹仇恨了吧她的目的是低调啊。

那边许太后却着人过来相询:“太后问昭仪与昭媛在说些什么,这般谈笑风生的。”

许宁敛色道:“倒没说什么,只是姐妹间话些家常罢了,妹妹你说是不是?”

陆昭媛自然也明白此时此刻提起邵心的话倒是徒惹太后不快,因此也讪笑道:“倒真的只是些小事,劳太后费心了。”说着和许宁一道向太后敬酒。

许宁放下酒杯,不经意道:“天有些冷,宁澜你帮我回宫去取我的披风来。”

宁澜此刻正被宇文图的眼刀戳得千疮百孔的,恨不得立马离席,因此也不顾许宁这话里有什么不妥,连忙告退离开。许宁的宫殿里只留下绿如以及一些洒扫的小太监和宫女,宁澜虽然在许宁宫中呆过,但是毕竟不是贴身服侍许宁,因此并不了解许宁的披风放在哪里,何况许宁只说了拿披风,宁澜却忘了问她拿什么样的披风,要是拿错了,可是不美。

好在绿如还在,听得她回来,绿如撑着“病体”给她开了门,又问清楚许宁今晚的衣着以及其他宫嫔的着装,一步三歇的,半天才为她取了披风。

宁澜拿了披风,却又开始有些踟蹰了——她不想那么快回去继续承受宇文图的眼光,却也担心许宁等久了会不会冻着了——真是为难。

好在许宁的宫殿离宴席的地方有挺长一段路,她还可以慢慢想。

虽然道两旁都挂着宫灯,宁澜却依旧有些不放心,夜深人静的,远远传来一些声响,宁澜想起晴雪园中程姑姑,走路都是没声没息,真是有些吓人。

吓人的还有晋王爷宇文图,宁澜叹气,好生生的想起他做什么——她可不想见鬼。

“见鬼”那两个字刚冒出来,宁澜身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就那样突然从一旁冒出来的人,宁澜真的被吓到了,以为见到的是宇文图,定睛一看,不是——稍稍安了心下一刻却再度紧张起来。

那人是个男子,可是那人身上的衣着可不是太监服——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宫外的侍卫出现在内廷中可不是什么好事。内宫中都是陛下的宫嫔,稍不留神便会生事,就算是宫女,和外边的人有牵扯也算是罪过。

宁澜眨眨眼,转身从另一条小道跑了。

身后似乎有人追来,宁澜吓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她是有多倒霉,拿个东西都能遇到鬼哦不遇到外人,那人还追着她不放,真让别人知道了,她可是怎么都说不清了。

宁澜体力毕竟比不上男子,跑了没多久便被追上,那人抓住了她一只胳膊,宁澜想都没想便大叫起来,那人连忙捂住她的嘴,声音里有些恼意:“你跑什么,我又不是鬼。”

他比鬼还恐怖好不好!宁澜也知道此刻大叫只会让自己更麻烦,连忙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叫了,那人却会错了意:“你点头做什么,难不成你真以为我是鬼。”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松开了手。

宁澜连忙推开他,刚想跑那人又道:“别跑,我有事问你。”

宁澜不敢跑了,只好低头盯着自己脚尖,声音里有些懊恼:“什么事?”她又不认识他,能有什么事!可别是陆昭媛设计招人陷害她啊——不过陆昭媛应该做不出这种事来。且听那人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晋王爷身边的侍卫,姓萧,”那人一开口便又把宁澜吓了个半死,又听他声音有些扭捏:“我们……我且问你,上次给你的药可用过了,膝盖可好些了?”

宁澜想了半天方才想起他说的是上次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枕边的药,有些迟疑:“是你送的?”

萧侍卫声音虽然依旧迟疑,却还是应了:“是。”

“你为什么要送我药,”宁澜有些恼意:“还有,你是怎么进的我屋子?”

“你别管那么多,”萧侍卫声音也恼了:“你就告诉我好些没有。”

“用过了,也好了,”宁澜知道自己的语气不善,连忙收敛:“谢谢你了。”

“不用谢,”萧侍卫声音似乎放心了许多,又道:“那便好。”他可以回去交差了。

“那我可以走了吗?”宁澜小心问道,虽然这人有些怪异,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多多少少安了心。

“你走吧。”萧侍卫倒是干脆,不过身子却没有动。

这条道很小,只容一人通过,他那么大个人堵在那里她怎么过去?

宁澜犯了难,又不好意思开口叫他先退回去,那样的话别人看到了只会当她跟着他从暗处出来,更是说不清,想了想,只好从另一个方向出去了,虽然路途远了些,但是到还是能到的。好在那人并没有继续跟上来,宁澜这下总算是放了心,沿着小道向前走,她记得前边有个凉亭,再转个弯就能回到大路上去了,虽然曲折了一些,不过也还好。

眼见着那凉亭近了,宁澜正觉得胜利在望,却瞥见凉亭里隐隐坐了个人。

宁澜不疑有他,只当是看不到便要从亭外路过,却突然听到一个好像是宇文图的声音响起:“你站住。”

真是冤家路窄!宁澜悻悻然站住,找了一会发现身后无人,于是知道凉亭里那人便是他了,不由得翻白眼:“天冷风大,王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真是没病找病——宁澜强忍着把这后半句给压下了。

“孤在赏月,”宇文图恼:“与你何干!”

赏月?今天是除夕,哪来的月?宁澜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继续翻白眼——反正暗地里他又看不到,怕什么!

宇文图似乎也知道自己“赏月”的说辞说不下去,因此讪讪道:“孤就是不想在里边呆着,乌烟瘴气的。”

你不想在里边的时候是我想在里边的时候,宁澜嘴角上扬,觉得就算要回去面对陆昭媛的指桑骂槐也没什么了,因此很是开心:“既如此,奴婢便不打扰晋王‘赏月’了。”说着便要退下。

想了想又好心道:“对了,晋王可有什么吩咐,是否需要奴婢叫人过来服侍?”

虽然怀疑萧侍卫是受他指使去拦的自己,但是见他似乎并不提起仿佛不知情的样子,宁澜只当自己多想了,想来萧侍卫虽然是他身边的侍卫,但是所作所为应该是与他无关的,这下可以放心了。

“你过来帮我倒酒,”

宇文图声音依旧气恼,见她原地不动便扬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喂,她那话不过是随口一问他最好就当做是随便听听好不好!宁澜心内腹诽着这人真是听不懂别人的敷衍。

见她依旧不动,宇文图似乎有些微怒:“你是哪个宫殿的宫女,这般不懂礼数,孤叫你服侍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哟,真生气了,不过宁澜听到他问起自己是哪个宫殿的却是放心了许多,看样子他似乎没认出自己,因此连忙道:“晋王言重了,奴婢是昭仪身边的人,正奉了昭仪之命帮她取了披风呢,你看昭仪也急着要用,不如这样吧,奴婢先行告退,到外边再找人过来,晋王看这样如何?”说着她把捧着的披风向宇文图示意了一下。

宇文图却不管她,只是幽幽道:“这里可不是两地的近处。”

那话里的意思,是说她在说谎是吧!宁澜心道若不是被他的侍卫吓住了,她也不会遇到他啊,不过却只好道:“不小心走岔了,打扰了晋王殿下真是对不住,奴婢这就走。”

刚动身,宇文图却又道:“我说你个小小宫女好生不识抬举,孤说了让你过来倒酒你没听到吗?”

宁澜微恼:“可是——”

宇文图却打断她:“可是什么,宴席还未散,许昭仪哪里这么快就需要披风了?你细细想想,留着孤一人在此地喝酒无人服侍的罪过大还是晚些回去的罪过大?”

宁澜撇撇嘴,当然是前者,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啊,她又不想和他单独呆着。

只是似乎也没法子继续拒绝,宁澜叹着气,十分不情愿的上前。好在宇文图似乎真的没有认出她来,真的只是让她倒酒而已。

宁澜看着他一杯一杯地灌下去,忍不住想要多嘴劝他不要喝多了,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下了。

她都可以预见到那话说出来宇文图会怎么讥讽她了,就像上次在晴雪园中一样。

也是,她不过是小小宫女,哪里有资格多说一句?就算晋王喝多了,也不是该她管的,当然,如果喝死了,那她只好赔他一条命了。

真不值得啊,宁澜心内小声抱怨着,手上便控制了一些,每一杯都没倒满。

宇文图也不多说什么,自己慢慢的一杯一杯的饮着。

这样一来,时间便拖得有些久了。

他喝到第三瓶酒的时候,宁澜终于站不住了。

就算许宁真的不急着要这披风,她出来太久了也不好,可是看宇文图没有丝毫想要放人的意思,宁澜想要退下的话却是始终说不出口的。

好吧,她还真的不放心他一人在这里喝闷酒。

是的,就是喝闷酒,闷不作声地只是一个劲儿的喝酒,脸色那么沉重,怕是不开心呢。

宁澜叹气,他开不开心与她何干。

只是她真的该走了,看着时辰,宴席也该散了。

欲言又止地斟酌了半响,始终还是不敢开口,宇文图却突然道:“你入宫多久了。”

宁澜可没心情陪他聊天,只是低头不答。

“问你话呢,”宇文图语带讥讽:“别是哑了吧。”

“五年,”宁澜 终于开了口,觉得自己应该把另外一件事也说了:“晋王你看这么晚了,奴婢是否可以退下了?”

“那么急干嘛,陪孤说说话。”宇文图却不打算放过她:“五年了,你今年多大?”

问这个作甚,又和他无关,宁澜腹诽着,却依旧闷声道:“十七。”

“十七啊,”宇文图轻叹:“若在宫外,该是嫁人的年纪了吧。”

宁澜继续装作没听到。

“其实你是知道孤在这里,特意来见孤的吧?”宇文图轻笑:“你帮孤倒酒,每一杯都没有倒满,可是为了能与孤多呆一刻?”

这个人……宁澜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明明是不小心,明明是好意,都能给他曲解成这样,想了想只好道:“晋王喝醉了,说笑呢。”真自恋。

“孤可没说错吧,”宇文图似乎真的醉了,继续说着浑话:“你这样的人,孤可是见得多了,只可惜你今年都十七了,入宫五年,再等五年放出去都人老珠黄了,孤才不要你呢!”

“晋王放心,”这人说话真是越说越过分,宁澜是真的怒了,任何女子被人说没人要不恼才是假的——何况那人还是曾与她又婚约之人,即使没有婚约这样说也是大不对的——宁澜想着,刚想发火,被风一吹脑子却又清醒了:“奴婢对晋王,还真的是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天色已晚,宴席也快散了,”宁澜声音冷冷的:“昭仪还在等奴婢,奴婢还是先行告退吧,晋王放心,待遇到人,奴婢便叫他们过来服侍。”说着便捧起许宁的披风,不管不顾地离开。

刚走了两步,身上突然感觉沉重,一股男性的气息汹涌而来,宁澜吓了一跳,却发现宇文图不知什么时候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了她身上。

夜黑风高,喝醉了的男子,还脱了衣服——这……这是要欲行不轨吧?

宁澜心惊肉跳,眼见着宇文图向着自己靠过来,惊叫了一声扯下身上的披风便跑,刚好看到萧侍卫从不远处走来,惊喊道:“萧侍卫你过来看看王爷醉了可怎么得了我还有事便先走了你好好照顾王爷!”说着便一溜烟跑没了。

宇文图盯着自己被人十分嫌弃地扔在地上的披风许久,直到宁澜走远,萧侍卫走过来帮他拾起披风掸了掸交给他才回过神来。

“萧侍卫?”宇文图声音幽幽的:“叫得可真亲切。”

灯下看,萧侍卫一脸的稚气,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只见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不是王爷命我去拦着她的吗——对了王爷怎知她一定会往这边走,王爷真是神机妙算……”

“继续拍马屁也没有用,孤可没叫你自报姓名——”宇文图看了看另外一个从树丛里钻出来的侍卫,脸色铁青:“对了,你那只手摸的她!”

“我又没有报名只是报了姓——”萧侍卫很是委屈,向宇文图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只手拉了另一只摸了:“这是要——”

“两只手?”宇文图声调上扬:“两只手都剁了!”

“两只手都剁了我要怎么拿剑!”萧侍卫惊叫:“没有手我岂不是成了废人那要怎么保护王爷你?”

宇文图绷了脸:“那回去是自己动手还是我找人帮你砍了,看下次还敢不敢自作主张。”

萧侍卫小声嘀咕道:“那也是没办法的啊,我怎知道她跑那么快,只好抓住她不让她跑了才好说话,一抓住她她就乱喊,我可不就只好捂住她嘴了……”他声音越来越小,好吧,他知道错了,自家王爷这么久了连个手都没摸到,可不得气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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