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俯视,所以画中人仍活在这块天地,双目炯炯有神。不是花费时日与耐性精描细绘画就的眼眸,而是一笔画出轮廓,眉毛与睫毛间形成自然痕影。眼下挂着眼袋,堆叠的岁月聚成条条细纹牵扯着眼角往下低垂,一双眼眸便灵动其间,并不转动却栩栩如生。能够瞬间捕捉住一刹那的表情将其在画布上表现出来的人,不能不说具有非凡的才技。
遗物实在是一种残忍之物。它能勾起人的缅怀和痛苦,却无法使亡者复生,譬如贴身藏着数根亡者的头发,任如何思念,任如何哭泣,尘世的日月只会往前转动。
院子里的浅葱樱看上去仿佛一个劲儿在催促傍晚到来,梢头的花瓣已经一瓣不剩,重又长出泛着淡褐色的嫩叶;透过左边三四棵修剪成圆形的石楠树的树丛间隙隐约看得见书房的窗口;樱花树的枝干执拗地偏向一边伸展着,在它右手是池子,池子尽头突出于水边的便是藤尾自己的房间。
左右窗帘打着深深的褶子朝两边垂落,从中间看得见石楠树的嫩叶映在玻璃上,红得像要燃起来似的。
略带茶褐色的壁龛墙上闲静地挂着一幅用疏淡线条勾画出肩扛钓竿的蚬子和尚的画轴,画轴前立着一只青铜古瓶,从仙鹤般细长的瓶颈中伸出两株连茎,叶子向四方散成十字形,茎上各有两穗串成念珠般的露珠小花,相对绽放。
身后的来时路从青色麦田中钻出,复又在身前没入青色麦田中。一条铁轨从深邃谷底穿过,高耸的防护堤上被春天笼绊的绿意迫不及待地恣意吐绽着生机,贴着壮观的峭壁形成一道弧形屏风,向视界尽头延伸。断桥南北横跨于铁轨上方,距离谷底约十丈。凭栏俯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旷阔两岸满满的绿色,其后才是石墙,朝石墙底部望去,可以看到一条细长的褐色道路,铁轨在细长路上闪着细长的亮光。
无边无涯的麦田仿佛一张巨大的青色草席,在它尽头是景色迥然不同、黑黢黢的森林。暗黑的大片常青树林中,有一簇簇明艳艳的、绿中含黄、袅袅升腾弥散至天空的粉末状物,大概是樟树的嫩芽。
左右两侧是高低错落的春天杂树,上方是樱树丫枝,下方是根茎在温暖水中抽芽然后攀出水面的荷叶——围成中央一幅活的静物画。画框集大自然景物之精华,形状既端正得不损佳趣,又错落有致不至搅乱视线,踏脚石、水池、廊檐的间隔皆恰到好处;两个画中人的位置也不高不低;最妙的是,这一切宛似天外神来之笔于瞬息间一吐而成,才造就这幻影般的画面。
嘴上花言巧语、手底下却玩小动作的人,不管他们怎么做都称不上是真诚的人。只有将头脑中的所有东西不留一点遗憾统统亮给这个世界,你才能体会到自己是个真诚的人,才能活得心安理得。
豪雨斜斜地猛下,一点也不像春天的雨。天空之穴深不可测,从那深邃的穴中无休无止地射出不计其数的雨丝倾注到地面,天气倏瞬间冷到令人恨不能抱只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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