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短篇)

原创6k

三月正是春最美的季节，桃花也迎来了最美的花期末，青族本家内的桃花开的十分的旺盛，落得满堂粉彩。

经过上次的经历，三人志同道合，都不约而同地约好要查找资料。

“灵城的书院有很多家，青族就有一个，作为五大家族之一，我认为应该有对鬼族以及以前历史的记载。”

柯岱不紧不慢的说着，顺便带领着三皇子前去青族院内，清榕在后面跟着，其实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他却死也要贴进来出分力。考虑到清榕也去黄泉路走了一趟，柯岱也同意他一起跟着查找资料了。

“我们有左书房和右书房，左书房略小，用来记载家族族谱已经家族历史，右书房更大，里面存放关于灵城的一些资料以及六界的记载”

他从容地将二人领进了一个不大的书房，这个书房位于书院整体构造正中心，比起左右两个藏书房显得十分狭小，甚至有点像一个简单的会客厅。推开门，迎面便是一阵桃花的清香，窗外的桃树伸进这个不大的书房内，也许是有下人清扫，地面没见多少花瓣，但留着阵阵余香。

书房周围摆着几个装饰的书架，里面没有放书，也许是藏书都放在了左右书房，书架上摆了一些文玩，显然是为了装饰。房间中央是个矮桌案，桌周围围有几个菩提软垫，书房最边处是一个茶几，罐子里的往往都会放入挑选应季上好茶叶，想想青族长老与各阁主在此席地而坐，各自喝茶作诗，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可他们三人不是来吟诗作画的，确认好目标，三人就分头前往右书房内寻找各自需要的书籍。

不一会，三人就把相关的书找到了，堆在书房中央的矮案前，叠起来看，足足有半个人这么高，清榕看着面前一堆书不禁皱起了眉头，幽幽小声嘀咕了句:

“这么多书，如同大海捞针，从何处查起”

听清榕这么一说，柯岱也发觉了问题，便说“我们分开查阅，并且将自己查阅到的信息记录在面前的纸上，待会交流也方便”

三人很快就沉入了搜索之中，案上的长宣纸，马上就写满了记号要点，空羽已经很久没有握笔了，从小到大，他实在讨厌大哥请来的先生，能逃一节课是一节课。短短的这一段时间，可以赶得上他一年的阅读古籍的量。

“千里江山画不同，镜花水月一场空”

清榕叼着笔，直直的盯着镜花水月着四个字，突然想起自己听那个人说水月幻境之事，便问到“是幻术的意思吗”

“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去来。”空羽也开始无端联想，竟然脱口而出这经句

“?你这么会这句话的”清榕怔了怔，世传浮空城三皇子日日风花雪月荒废学业，如今竟能对答如流。

“啊我之前去看歌舞的时候听见的，有些上了年纪的贵族喜欢请道佛经法一类的歌舞团到家中表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记住的”

清榕松了一口气，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了下去“我明白了，之前春风阁来了个异域的美人，独创了一种反弹琵琶的舞蹈，转轴拨弦间将座下宾客迷的神魂颠倒。”

“对，就是那种”两人心投意合，越聊越热烈。

清榕似乎想起了身旁还有一人。

“柯岱还没去过春风阁看歌舞，下次带你一起去”

“不……不用了”听到这话，他立马从书中抬起头来，连忙否认，雅乐歌舞享受的确能陶冶情操，但在他口中的邀请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变了味。

“谁说去青楼就一定玩女人，有机会我带你出去见识见识”

柯岱顿时脑子一片空白，连连摇头，自己哪是干这种事的人，面红耳赤地抄起几本书逃开了二人找个安静角落看书去了。

“好吧，还是不愿意去”清榕失落的叹了一口气“宴春楼，春风阁，聚千院那几个我都去了好几遍了，环彩阁的头牌我熟，改天找你一起去看她弹琴?”

“不错，整天去那几间也腻了，正好换个口味”

空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看清榕这个样子估计去青楼还真的为了欣赏歌舞，但是这种装纯良的人最有可能是风月老手，他又纳闷的扶了扶额，灵城这种歌舞楼到处都是，怎么当时就就被他遇见还被看上了呢?

两人的谈话终于结束，专心看起书来，柯岱也回到刚刚的位置上，他看见两位年轻的弟弟读起书来还真不在话下，专注的样子还真的像模像样的，恍然间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欣慰之感。

他忽然间望向窗外的桃花，放松一下干涩的双眼，他来到书房边的茶几前，也许是应季，面前正好有着干桃花，他泡上一杯花茶，递给身边的二人，经热水烫过的干桃花重新焕发生机，在杯中绽放开来，茶水微微地透出一丝粉色，飘出独特的花香。

桃花从窗外伸进书房内，搭在窗口间。

三月暖春间夹着春雨，无声的滋润着万物，几场春雨过后，桃花也到了落花的季节，粉嫩、乳白的花瓣飘进书房，像春姑娘脸上薄薄的紗巾，朦胧中带着一丝露水，将淡淡的色彩撒在书房内，装点出一丝春的影子。

空羽看了许久的书也是闷了，自己如此认真读书的日子屈指可数。他抬头望见落花仿佛舞着的精灵，划过人的发梢，绕着人的衣角，自己也忍不住从袖中抽出羽扇，拂来窗外更多落花。

风吹花落，落花风又吹起，柯岱轻捻指尖，将一丝木元素转入桃树中，顿时间，桃树生出更多的枝芽，无数桃花争相绽放，吹的书房满舞纷飞的桃花。他转动指尖，将一丝生机传入大地，轻起衣袖，阵阵花香随风而来。

空羽看着落花落在身旁人的头顶上，身上，面前人与上元节的姑娘重合，带着一丝清纯和俏丽，和他相处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他感觉得到，他与这春日的暖光相仿，看到他，心情很难说得上坏。

每次都都是这样，他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来，对上不经意的眼神，对面的人竟然也站起来温柔地吹落他头上的落花，他被清榕这个举动吓得愣在原地，脸也似乎也因为紧张有些灼热，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自己的二姐，那个温柔体贴的二姐，原本紧张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他很难说得上自己的姐姐好坏，只知道自己的二姐曾经也如此温柔过，或是家族原因还是什么，让她收起那份温柔和善良，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清榕静静地伸出一只手，接落他头上的刚刚吹落的桃花。在空羽在他凝视的目光中，就在眼前却感到朦胧，如掌心内的桃花，纯白而又透着粉红，晶莹淡雅，美丽得纤尘不染，美丽得透明，没有丝毫柔弱之气，绝无“花开花落飞满天，魂消香断有谁怜”的幽怨，直到空羽神情被他盯地发生异变，才恋恋不舍收回灼热的目光。

清榕转身也将柯岱身上的落花拾去，柯岱望着面前天真烂漫的人，他总是在想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强大点，既然能让桃树绽放，留住落花，为何不能留住这个暖春。

三个人各怀心思，默默无语地看了许久的书，面前的纸已经写满了何种记号，记录好的资料被春风吹地沙沙作响，却丝毫不觉得吵闹。

春日的夜晚倒是没有冬日来的着急，柯岱见天色稍暗，对对面两位说:“我先去吩咐下人做些饭菜，二位稍等片刻”

待柯岱关上门后，清榕一个翻身躺在地上，枕着落花开始念起了书

“鲲鹏从水击，其翼验天文，旷野风行雨，曾霄日贯云”

他转头看看身旁的人，似乎没啥动静，又清清嗓子继续发问:“之前我在夜王府内看到关于妖族记载”

“妖族祖先是鹏”清榕突然冷不丁冒出这一句话然后自言自语到“你们翼族有翅膀，鹏也有翅膀……”

“你想说什么”

“听说你们这些会飞的翼族寿命都很长”东方清榕突然把脸上的书扔掉坐了起来“那……你也会活很久……”

突然间的发问让空羽摸不着头脑，只好按事实回答。

“是啊，然后呢”

“那……我……到时候死了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我没说过要你”

清榕好像没听见空羽说什么，用书捂着脸，也看不清他的神色，自言自语到“呜哇你……你到时候……看别的男人女人怎么办啊”

“我不喜欢男人而且我没有……”

“你住口！我死后你立马找别的女人娶亲生子逍遥快活再过几年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呜呜”

空羽想骂也骂不出来，看着那家伙哭的这么伤心又不是滋味，又想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一下，但是两边不着地，整个人腾在半空中，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摆。

看到这个尴尬场面，清榕将用来捂脸的猛的扔到一边的地板上，刚刚还在哭的人竟然开怀大笑起来，气的空羽一个猛起抄起地上的竹卷轴扔过去，直接砸在清榕脸上砸，对面那个人也没闪，正正挨了一下反而更开心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真的信了”

“哪有玩笑你这么开的，况且你还污——蔑——我——”

话毕，第二个竹简扔过去，但是被灵巧地躲开了。

“你可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老会不会死”

“什么?”

清榕发现自己说漏些什么，更加夸张的掩饰到“我死了也会化作冤魂天天缠着你，让你不去找别的女人”

“这个一点都不好笑啊”空羽表情严肃起来，对面那个人显然没心没肺，对生死之类事情一点概念都没有

看到空羽难得变得如此严肃，他也知道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便起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卷轴，重新摆放整齐，撩起衣摆坐在他身边。

“你就别当真，你又在担心什么”

“我……”他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来，但是好像被施了禁言咒，除去不可避免的生老病死，这次任务如此危险，他甚至想摇着身边人肩膀说『你别跟着我了，仅仅为了我你不值得搭上命』或者说『这里面的事情比你想的复杂，逃的越远越好』

但是这个傻子他会听吗?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爱慕这么沉重，好像整一个人的性命就在他的手中掌握，明明他会有更好的人生。

千万个为什么在他脑中询问，有时候他真的想挖出面前人的脑子看看什么构造。

他正想的出神，突然被一声推门声打断了沉思，

“有什么进展吗”柯岱踏入房内，拂去衣上的尘埃，将饭盒放在书桌的中央，推开散落的卷轴，盘腿在菩提软垫中，补充道:“如果还没有什么思路可以先休息一下，我叫后厨给你们备了菜，他的习惯我定是知道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三皇子口味”

“啊，谢谢”空羽从放空的思绪回来，满脑子都是刚才所思考的结果，看着满桌子的菜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他礼貌性地端起碗夹起菜，心不在焉地送进口中。

“不好吃吗，还是饭菜不合你胃口?”

也许是解铃还是系铃人的功效，听到清榕这么问，空羽顿时清醒一半，将自己回到现实，礼貌性地微笑道:“倒也没有，可能看太久书累了……”

“那你试试这个”清榕将盘中的肉夹起，放到空羽碗中，碗中的肉酷似肥肉但是又不像，更像是晶莹的果冻，送入嘴中有一种酸甜的口感，分明是半肥半瘦却一点也不腻。

“好吃吗?”

“真的很不错”空羽忍不住起身多来几块，不禁感叹青族的厨师水平技艺真是不错，自己平时在浮空城养叼的习惯也能如此照顾的好，身旁的清榕一听这话，这个人乐开了花一样，自己也跟着吃起来。

“此菜名叫樱桃肉，是我族厨师自己研发的菜品，肥肉经过秘制药酒腌制后用小火慢炖8小时，等下层肉质酥烂后方可出锅，因为外观色如樱桃红润，便命名为樱桃肉”柯岱从容不迫地解释着，眼看面前的菜即将被他两一扫而光便顺口问到“如果两位还想再用餐我再去吩咐下厨准备”

“可以了，不用劳烦柯岱兄了”空羽回应到，也许是因为长期的脑力劳动耗费太多精力，甚至马上吃饱就去休息，但是他们想要查找的真相还没有明晰，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合眼。

三人简单收拾一下就继续查阅资料，共同的目标驱使着他们一晚上认真翻阅数十本古籍也未曾合眼，两位平日热爱花天酒地的公子哥也在此时表现出惊人的自制力。

夜逐渐深了，柯岱看两位公子爷没有起身的意思，担心两位高度集中的思考熬坏了身体，便问“三皇子要不先去客房休息，清榕你也早点回去吧……”

“我还能坚持，你让他先休息吧，毕竟这件事也与他无关”

清榕一听两位想撵他走，即使是为他好他也觉得两位看不起他，连忙解释:“我不累，我答应要来帮忙的就一定帮忙，哪有先走丢下你们的道理”

这句话也刺激了他的记忆，他的脑海里立马浮现了自己只身来到黄泉路时，回头二人已经不在的恐惧与无助，失去至亲的痛苦他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那好，我先独自先去左书房查找点资料，我整理好给你们送来”

柯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他们的表现实在出乎自己的预料，但是有些真相还得自己寻回。他忽然想起左书房还有一部分资料未翻看，于是独自起身前去翻看，一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更多是希望他们在自己不在身边后，能够早点厌倦回去休息。

他轻声推开门，慢步跨过门槛，关上门后还念念不忘的留个门缝看看在内的两人，确认二人都在认真看书后才默默离开，书房门前满地桃花，在人在行走中带出的沙沙的细声。到达左书房后，柯岱点燃书房的烛台，左书房内的书大多因为极少翻看而封上了尘，他吹去书上的尘埃，来到一小案前，独自看了起来。

“关于鹏的书你看了几本”清榕突然抬头问到，果然不出柯岱所料，到了三更夜，空羽还是忍不住睡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白金色的长发散落在桌上，占据了半个桌子的面积，用来记录的纸被他压在下面，想要抽也抽不开。

“看来今天只能到这里了。”清榕小声嘀咕下，倒也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书房内，更不能将他横栏抱起，这样会吵醒熟睡的他，清榕从书房外探出个头，吩咐自家侍女拿床毛毯来，顺便吩咐侍女走路时绕靠左书房，以免打扰到柯岱。

他轻手轻脚的将毛毯盖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头轻靠在自己左肩上上，好让他明早起来不腰酸背痛。

清榕伸手打了个响指，掐灭了房中灯火，整个房间昏暗一片，只有月光斜斜的洒在桌面散落的书堆上与两人身上，空羽白金色的头发在月下变换为冷色的蓝，反射出与月光一样的光泽，轻柔的落在地上，清榕的小臂上，酥酥的，麻麻的。

清榕贡献了自己的左胸和左臂给空羽当枕头，自己睡觉的方式倒是成了问题，他轻轻靠在后方的书架上，这种斜躺的姿势与在家中的软榻无二别，只不过那柔软的锦缎棉垫变为了坚硬的木地板，怀中还有一个熟睡的人，为了不惊动怀中的人，他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那有什么所谓呢，早上那个问题并不是开玩笑，好在空羽也没发现他后续回答中的问题，试探他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早已发觉二人真的把他当做局外人看待，他自己也经过了深思熟虑，为此搭上性命到底值不值?

他望向左书房方向，又低头看着熟睡的人，心中早就有了答案。说书人讲到的『英雄难过美人关』 当时还不以为意，如今自己却成了笼中雀。

父亲曾催促过他已经到了改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早日将湛族的小姐娶了，到时候对外宣称自己的属性也是方便，两家族世代交好，这样一来更是亲上加亲。父母总会跟他说自己已经长大，不要还是那种小孩子顽劣的性格天天跑出去晃荡，连身边最好的朋友宇文柯岱也这么认为，可能自己原本的性格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洒脱，但自己还是想用自己的能力，保护身边的人，而不是长辈所认为的觉醒水系能力的废物。

他向来把朋友和追求看的比自己还重要，无论他日后对自己的态度如何，自己也愿意去赌一把，也许没有答应这件事，日思夜想的思病梦魇会把他折磨更加痛苦。

他在满屋的桃花香中沉沉睡去，风花雪月就差点点白雪，这个暖春倒是不可能了，又想起那早上书上讲的镜花水月，现在真如幻境一样，以天地为被席，进入梦境。

镜花水月一潮生，沧海捧出明珠泪,无限思量寄春风。

三更夜半，柯岱还是不放心二人，轻声快步来到书房内，远远看见书房已经没了灯火，也放下心来，独自返回左书房查阅古籍和资料，未来还有什么困难险阻，却是很难预料的。

自己还有几年就要踏进而立之年，自己更要照顾身边二人，两人正值青春年华，是桃花最美丽的时期。他曾在幼学之年遇到一颗桃树，如今桃树也遇到那缕春风，春风会让他绽放也会让他的花瓣吹落凋零，他也曾担心过这些，是不是自己更加成熟，更加强大才能保护桃花永远的盛开呢？

今晚也许是得不到这个答案了，他继续坐下，剪掉烛芯，望着窗外的月光深深叹了口气，今夜也注定是个不眠夜。

也许真相到来的时间会比较慢，但是总会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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