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镇渡灵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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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崔叔

那是初春的时候,老人家院子里种着一棵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树,那枝丫上还是光秃秃的。风焓远远就看到了那棵树,那枝丫早就越过了老人家里院子的围墙。风焓一边飘进了老人家院子里,老人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灵,闭着眼依旧坐在门槛上。

而风焓则是走近老人,愣了一下。风焓感知到这个家里只有老人在,没有其他活人了。而风焓才走到他面前,老人就仿佛感觉到什么睁开了眼,一睁眼,看到了风焓。老人突然起身,揪住了风焓的耳朵,一边揪着一边喊道:“你个臭小子,贪玩是吧,出去多久了也不知道回家啊,都多久了啊……”老人的手劲并不大,但风焓并没有第一时间推开老人的手。

“臭小子”,老人说着说着眼睛就开始泛起泪花,将风焓抱在怀里:“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啊。”

老人带着厚茧的手放在了风焓的背上,老人小心翼翼地抱着风焓,一边抱着还一边念叨“回来就好”。

风焓知道这是因为老人的灵体太虚弱,所以才会有记忆混乱不清的样子。这要是放在平常,风焓直接运转灵力带着人把灵送进青宁街,但是此刻的他却迟迟没有动手。或者说,接下来的三天,他都没有动手,甚至他施法让老人看不见自己的尸体。

一开始风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做法,只要他让老人看到他自己的尸体,就可以刺激老人的记忆,有八成可能性老人会很快缓过来,认清楚自己并不是他的孙子。但风焓就是施法掩盖了,他一开始认为自己是不想让老人找到失踪的孙子的美梦破碎。在老人抱了风焓好一会以后,老人就开始絮絮叨叨讲当年孙子离开以后的事情,讲得断断续续,有些内容还前后不连贯。但风焓还是据此推测出了当年真相。

老人的孙子有一日和人出去玩,清晨出去的时候和家里人说自己中午就回来,结果中午的时候老人的孙子并没有回家,而老人也心急,家里只有老人和孩子,孩子的爸妈在很远的地方打工,而周围的邻居也帮忙报警找小孩。后来怎么都没有找到孩子,老人一开始还四处奔走去找孩子,后来走不动了,就一日一日地坐在门槛上苦守着,等着他孙子回来。

而在此后的三天里,老人给风焓做了小玩具,陪他一起放风筝,在这段时间里,风焓时常只是安静地看着老人,而老人总是一脸满足。在这三天里,风焓想了很多,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迟迟不让老人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孙子,不让老人知道他早已死去。

因为他在贪恋本不该属于他的爱意,他在通过他人的人生企图看到过上另一种人生的自己。

而后来在第四天的时候,风焓听到了车声,有车停在了老人家院子门口,随后老人家院子门口传来了一阵塑料袋子摩擦的声音,然后有人敲了敲老人家的院子门,一边喊着:“崔叔,崔叔,我们回来了。”那是一个女声:“崔叔,我们从老家回来了,还给你带了特产。”

随后那女人的声音小了几分,似乎在和旁边的人说话:“崔叔怎么还没应声,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不到一会,就有人爬着门进来了,老人家院子的门是个铁门,那爬门的人三两下就跳进了老人家的院子里,随后那人道:“我去看一眼,你和孩子待在外头等我。”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随后那男人步履急促,往老人房子的门口走来。那脚步声很急,每一步都仿佛带着踏碎什么的声音。而被唤作“崔叔”的老人则是愣了愣,风焓看出来老人还处于记忆混乱的状态,眼神也有些恍惚。随后,风焓看见了那男人,那男人也看见了门槛后的老人的尸体。

“崔叔!崔叔!”老人看见男人在自己家中本就很迷茫,随后那男人奔向老人的尸体的模样在老人眼中看起来十分怪异,因为老人看不到自己的尸体,他只是看见那男人突然神情紧张,随后跪在一团空气面前。老人不解地看向了自己的“孙子”,企图从自己的“孙子”那里知道些什么。

随后,风焓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隐瞒下去了。他在老人面前一挥手,老人眨了眨眼,在看到自己的“孙子”转头看向那个男人时,他的视线也随之而动,然后,他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自己。

真奇怪,他不是和他的孙子好好地站在这里吗?他怎么会倒在地上?老人眼中的迷茫越来越深,随后他感到头疼,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忘记了什么呢?老人使劲回想,最后,老人的眼中的迷茫散去,眼神清明。

“你个小娃娃,还骗我老头子啊。”老人笑眯眯地看着风焓,又看向了那在自己尸体旁的男人,叹了口气:“还要麻烦小李他们一家操心老头子我的身后事了。”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不知道是在说给风焓听还是在自言自语:“老头子我啊,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等回来我的小孙子。他那日出去玩,从此就没有回来过。他在外地的爸妈知道他不见了,急忙忙打车要回来,结果路上出了车祸,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了呢?”

随后老人再次看向风焓,上下看了他一番,笑容和蔼:“你这孩子,这么小就出来给那些大人物打工了?”风焓的表情变得认真。“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经历过恶灵害人最频繁的那段时期的,那时候虽然有很多人不相信,但是老头子我是亲眼见过的,见过你们那些大人物抓恶灵的样子,所以也知道自己死后会去哪里。老头子我跟你走。”

风焓一手抓着老人,开始运转灵力启动传送法阵。在法阵彻底启动前,老人极为郑重地朝着那男人说道:“谢谢你们啊。”

法阵启动,传送成功。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风焓带着老人来到青宁街的。在之前都是风焓直接把人或者灵传送进去,之后就不管了。老人发现自己来到青宁街以后,倒是朝风焓打听了一些他需要注意的事情,因为这三天的相处,风焓多少待老人有些不同,也乐意给老人解答。

最后,风焓给老人安排好居所以后,就准备离开。传送法阵再次启动前,风焓背对着老人,声音不大不小:“他那天中午去了山上,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洞里。”

剩余的话风焓没有再说,老人也能听懂。

法阵彻底运转的那一刻,风焓听到了风里传来的一句带着哭腔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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