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羊伯正在篱笆外，看着里面的白灵儿。一双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复杂，半晌，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篱笆内，完全看不见的影子，有的只是一片废墟……连大地都龟裂了。

白灵儿如同一只小兽，蜷缩在废墟里，雪白的长裙上除了尘土 还有血渍……她已经睡着了，但眉头已经紧锁着，小小的身子颤抖着。

在白灵儿的梦里，只有她一个人行走在黑暗之中。

头顶，脚下，周围都是黑色，纯粹的，漫无边际的黑色……在这样的黑色里，白灵儿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助。

如同是在墨的海洋里，滴入一点清水……一段晦涩的记忆突然出现，涌入了白灵儿的脑海。

黑暗中的白灵儿蜷缩在一起，双臂环抱住双膝，低下头，陷入了深远的回忆。

无数年前的一个冬天，大雪纷纷扬扬的撒满了天地，将整个世界染得雪白。

在大雪中，一个容貌俊秀的男人走在雪地上，怀里还抱着一只皮毛雪白的狐狸。此时，小狐狸正捧着一颗粉红色的果子，小口的吃着。

男人看着怀里的狐狸，眼中满是宠溺……尽管如此，他还是板着脸，故作严肃的道：“灵儿，你又擅自跑下山去了？”小狐狸身子扭了扭，像是没听见男人的话，仍然专心致志的啃着果子……不过它的小眼神里已经有些心虚了。

男人看着怀里的白灵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男人苦笑的开口：“幸好是我逮着你了，万一被爹发现，免不了你一顿毒打。”男人的脸上仿佛有“我要告密”四个大字。

“那我就告诉嫂子，你又偷跑到凡间喝酒去了！”白灵儿一把丢掉怀里的果子，瞪着男人，一脸不甘示弱的样子……她刚摆好造型，就被男人抓住后脖颈，提了起来：“你一个化形都不会的小狐狸，还威胁我。”

白灵儿一顿拳打脚踢的挣扎……奈何小胳膊，小腿，根本够不着男人。

男人弯腰捡起果子，在手里掂了掂。他一只手提溜着白灵儿，另一只手拿着果子边走边吃。

夜已深，整个山洞里都是一片安静。

男子也已经睡去……他平躺着，双手枕在脑后，一幅安然的模样。白灵儿你看他这副模样，就气的炸毛，恨不得去男人脸上印两个脏兮兮的狐狸爪。

但她忍住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想到这儿，白灵儿便轻手轻脚地朝山洞外溜去。

不得不说，白灵儿的小短腿还是有点优势的，至少踩在地上时，不会产生任何声响。尽管如此，白灵儿还是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狐。她终于逃出了山洞，一路小跑的冲向山下……不知道是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向往的山下，人类的村庄。

尽管父母多次警告，兄长数次拦截，都没有磨灭她的热忱……这一次，她终于成功了！

她迈着四条小短腿，朝着山下拼命奔跑，夜风吹过她雪白的长毛，蓬松的尾巴……这一刻，她的小脸上满是胜利的表情。

快一点，再快一点！

然而，山洞里，男人却悄然睁眼，看着白灵儿跑掉的方向。其实，他一直是清醒的……也目睹着白灵儿逃出山洞的那一幕。

他的眼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光泽，像是在谋划着什么。

天亮了，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也开始活跃起来了。

村民们顶着晨光，便扛起了锄头，下地干活了。虽然是冬天，但农活却一下也停不了手。为了来年有个好的收成，交的起赋税，养的活儿女，他们必须得努力……

然而，孩子们却根本不考虑这些，他们只是一年四季的疯跑，玩耍。

“只许在村子里玩，不许到山上去！”家长们总是这样叮嘱着自己的孩子：“山上有吃小孩的妖怪！”

时间一长，孩子们也不以为然了，总是随口应一声，便拉帮结伙的在村子里撒野……但是，有一个孩子除外。他总是坐在田埂上，望着山顶的方向发呆。

一来二去，人们也就习惯了这个发呆的孩子，背地里都喊他傻子。

“快看，那个傻子又在想他娘了，”一个男孩指着田埂上的傻子对后面的人说：“他老娘前些年跑山上，被妖怪吃了。”

几个孩子发出一阵哄笑。然而傻子却连头都没抬，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他的眼神停留在山腰的方向，脸上有一种年龄不符的忧伤。

“你信不信，我冲他脸上吐口唾沫，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一个拖拉着鼻涕的小胖子，一脸得意的走到傻子面前，一口唾沫吐到傻子脏兮兮的小脸上……

傻子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胖子，伸手抹掉了脸上的口水，又转头看向山腰。

几个孩子又折腾一阵，才觉得无趣，各自走开了。

等几个孩子走远了，傻子才起身，拨开不远处的草丛，将藏在里面的东西抱了出来。

它是一只脏兮兮的小兽。小兽似乎累坏了，睡得正香。

傻子看了半晌，才迈开步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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