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江山

大婚后第三天，靖德帝令四皇子褚晏宁出宫分府居住了。

四皇子府，恢弘大气，宽敞壮观，正房、厢房都是顶饰绿色琉璃瓦，门柱漆红，大门筒瓦，配楼板瓦，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样样精致，饶是一向淡定自如的褚晏宁，都禁不住心底暗暗感叹：靖德帝对儿子们，手面儿真不是个小气的！

这几日的相处，也让褚晏宁对四皇子更加喜欢，四皇子虽然在外端的一脸严肃，但是私底下却是个话痨，而且只限于面对褚晏宁。很多时候，褚晏宁就安静的坐在一旁，认真的听，听四皇子讲这讲那，时不时的点头，或者给予适当的回应。褚晏宁锦心绣口，令四皇子更加觉得自个儿娶了个好媳妇儿，故而一搬进王府，四皇子就把王府的内帷，都全权交给了褚晏宁。

四皇子受的是正统的皇家教育，男主外女主内，皇子们自定亲后，就预示着皇宫内的学业结束了，靖德帝就让皇子们到朝内当差，大皇子兵部，二皇子户部，三皇子刑部，四皇子礼部，五皇子工部，六七八皇子还小哪！等大了定了亲，再分配差事。

四皇子在礼部当差，打理内帷的事，自然是交给媳妇儿，这也是对皇子妃身份地位的肯定。靖德帝对几个儿子一视同仁，分的田庄、铺面、银钱都差不多，打理这些也属内帷之事，四皇子把内务府派来管王府的管家叫到褚晏宁跟前，对着管家道：“以后王府的事宜，都交给王妃了。你们有事，同王妃讲吧。”

四皇子很是信任褚晏宁，也很是喜欢和褚晏宁聊天，他总感觉，不管自己说什么事，都能跟王妃说到一处去，王妃有着别人不一样的见解，每每都能让他慧至心灵，这就很难得了。四皇子觉得，他跟王妃，不仅仅是夫妻，更是知音。

四皇子府是工部新修葺的，褚晏宁对正房、厢房、耳房等房舍查验一遍，吩咐下人们将陪嫁来的家具、器具、布饰等摆放好，又将余下物品登记造册入库，并整理出一份回门的礼品来。

本是新婚后三天回门，但是四皇子分府，耽搁了些时候，新婚后第六天，四皇子带着褚晏宁回门。

尚书府高规格设宴款待，褚尚书褚太太二老，看着四皇子很是宝贝褚晏宁，两颗老心，妥妥的放到了肚子里，尤其褚太太，更加觉得安福寺这卦签，再灵验不过的。

四皇子褚晏宁大婚，彼时两人同龄，都是十七岁。

四皇子在礼部当差，临近年末，礼部事情繁重，祭天、祭祖，忙的四皇子脚不沾地，下朝回府就跟褚晏宁唧咕：“礼部的薛尚书哟！我都怕他这么颠来颠去，那副身子有些受不住。”

褚晏宁递过一盏茶给四皇子，伸手拈帕子擦擦四皇子的额头，四皇子一饮而尽，再给四皇子斟上茶，褚晏宁方坐下，道：“薛老尚书进士出身，做过太祖皇帝御前侍读，后升四品国子监祭酒、礼部右侍郎、左侍郎，直至今日二品尚书衔，为官清廉，现七十有二了吧？”

四皇子有些惊呆：“王妃对于薛尚书，了解的比我多啊！”

褚晏宁嗔一眼四皇子，道：“我是想着，日后陛下给诸皇子分封了，咱们去封地，对于朝中事，不好不知。”

四皇子噎了一下，王妃都想这么远了啊！还是有媳妇儿好啊！啥事都能替他想着。

四皇子使劲咽下喉咙里的茶，放下茶碗，道：“是王妃说的这么个道理，以后我也对这些事上心些。”

褚晏宁微微一笑。

待侍女们摆上晚饭，四皇子才发现不知不觉，跟褚晏宁一聊，就聊到了天黑。晚饭是褚晏宁早已安排厨房备下的暖锅子，锅一开浓香飘来，四皇子顿时食欲大动。

褚晏宁不时往锅子里添些蔬菜，四皇子见竟是冬日不多见的绿菜，笑道：“这绿菜瞧着可人，冬日可不多见呢！”

褚晏宁一笑，道：“我命人在庄子上，收拾了几个暖棚，在冬日时种些青菜，明日殿下进宫，给陛下、母妃送些过去。”

四皇子笑着应了，青菜绿油油的，入锅子烫两下就能吃，肠胃都舒坦，四皇子多吃了两碗饭。

褚晏宁递上一碗菌丝汤，四皇子接过，笑嘻嘻地：“王妃就是疼我。”

褚晏宁禁不住一乐，道：“吃完没？吃完了说正事。”没吃完就好好吃饭，甭呛着。

四皇子一噎，狠狠咽下一口汤：媳妇儿还有正事没说？

褚晏宁摆摆手，丁香立马会意，遣去屋内伺候汤食的丫环婆子，走出屋外，守住屋门。

褚晏宁自袖中，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本子来，递给四皇子：“殿下，请看看这个。”

四皇子接过，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是《易经》、《书经》、《诗经》、《礼经》、《春秋》五经，并附有注释的。”

四皇子瞪大了眼睛，张张嘴，就这么巴掌大小啊？能写的下吗？

褚晏宁道：“殿下，这是咱们铺子里的宁掌柜，自吴江花钱买来的。吴江这种本子，卖七十两银子一本。”宁掌柜，就是宁奉贤，褚晏宁曾派他去过吴江一趟，去打听吴江九子的风评。褚晏宁出嫁时，一道随着下人陪嫁了过来，替褚晏宁打理着嫁妆铺子一应事宜。

“吴江？”四皇子诧异一声，正想问问媳妇儿怎么有掌柜跑那边去了，那边，不是吴江王的地盘儿嘛！可是一翻开，四皇子就彻底惊呆啦，这书宣纸细丝线装订，书上的字与跳蚤不相上下，七八个字竟不过一粒米大小，略略翻过，三百多页，里面内容，竟然真的是五经全注！

四皇子越看越怒：“吴江这分明就是成心，做这样的东西出来！”竟然将这样的东西，卖到集市上来，祸祸朝廷科场！

褚晏宁道：“春闱在即，殿下在礼部，管着选拔文官的科场，遴选天子门生，这样的差事，自是有许多人盯着。士子文人，走独木桥，挤进考场，取得前程。俗话说十年寒窗苦，一卷定终身，有人用真本事，有人用歪门邪道，贿买考官，夹带经文，请人代考，比比皆是。”

褚晏宁顿一顿，接着道：“官宦豪门子弟，不走科举，也有荫封可以为官，但是寒门子弟只有科举一条路。此誊抄本，一本七十两银子，帝都城寻常些的人家，一年生计也不过二十两银子。这誊抄本由吴江流入帝都城，我猜，吴江在春闱中，不止用这一种手段。”

四皇子听的怒从心头起，一拳拍桌子上：“吴江忒坏！”

褚晏宁自果碟中，粘一颗龙眼剥了壳，递给四皇子，道：“殿下息怒，别为这起子小人，气坏了身子。”

四皇子心里想着，祖宗打下这东靖江山不易，父皇既然派他到了礼部当差，自己就一定得清除这些作死的妖孽，不能让老靖家的江山受威胁。

如此一思量，四皇子赶紧问褚晏宁：“得想个法子，制止啊。”

可是怎么制止呢，总不能拿着这誊抄的小本子，直接去找吴江王算账，万一那吴江王不承认呢！没有证据啊，到时候吴江王来个倒打一耙，四皇子可就说不清啦！

四皇子挠头，拍掌：“我明儿就进宫，告诉父皇去！”

褚晏宁道：“我有个巧宗儿，殿下可愿意一听？”

四皇子赶紧点头：“听！听！赶快说与你相公听。”

褚晏宁俯身，将手轻掩，悄悄的在四皇子耳际低语起来，四皇子听完，一巴掌拍腿上：“你相公决定，就这么干了！江山可是咱家的！可不能眼看着那帮孙子得逞！”

褚晏宁微微一笑：江山是咱家的，你有了这个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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