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礼

正殿里，顾北正在翻看臣下们递上来的请安贴，内容如出一辙，也看不出几分真心几分假，顾北每个都随随便便翻了翻，就扔在一旁。

“主上，木槿姑娘在外求见。”

“让她进来吧。”顾北扔下手中的帖子，理了理衣服。

木槿在柔柔的搀扶下一点点走进正殿，俯身给顾北行礼:“问主上安。”

“姑娘身上有伤，就不必多礼了，坐吧。”顾北说着，用手指了指案旁的椅子。

“姑娘可是想通了？”顾北开门见山地问。

“是。”木槿的眼神盯着地面，睫毛好像刚好挡住了她眼睛里的光。

“这么快就想通了？那你倒是说说看。”顾北自然地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主上，御医来给您换药了。”木槿正准备开口，就被冉刃打断，于是她起身想先行回避。

“叫御医把药放下就回去吧，既然木槿姑娘在此，就劳烦木槿姑娘替本王上药吧。”顾北说着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袍。

“什么？我。。。”木槿有些手足无措。

“是！”冉刃一计顺水推舟，拽着柔柔结结实实地把御医拦在了门外，自己也很识趣地呆在了外面。

木槿只好上前，轻轻拿下顾北肩头的纱布，又拿起装着药粉的小瓷瓶轻轻把药洒在伤口处。

“说吧，刚好这里没有外人。”

“这毒，名叫九世梦，中此毒者，脉象有表而中空，因而诊脉是诊不出什么的。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中毒者会时常感觉困倦、疲累，嗜睡甚至昏睡，直到再也醒不过来。若是顺着伤口侵入身体，伤口更是很难愈合，因而主上的伤才拖了这么久。”木槿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所以只好先道明了毒的情况。

“之所以只有我才会制解药是因为。。。因为这毒，是临离阁特有的毒物之一。”木槿说出“临离阁”三个字时，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拧了一下。

“欧呦～你一小姑娘这手倒是挺重的啊～”顾北听木槿的声音不大对，就赶紧装模作样地转移她的注意。

木槿只是缩了一下手，没有回话。

“那你口中的临离阁，在哪里？”顾北见没什么效果，赶紧把话题扯了回来。

“在山上。”木槿淡淡地说了一句。

“什么？”

“真的是在山上。”木槿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那你。。你是怎么下来的？”顾北不知道这话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

“临离阁的人自有办法。”木槿回答:“下山的时候我的眼睛也是被蒙住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带我下来的。”木槿说到这儿，突然发觉，原来阁主叫她们蒙上眼睛，就是为了防止她们记得回去的路！原来不止是她，那天和她一起下山的同门，甚至以往下山的同门，都免不了有人丧命。

“照你这么说，那些所谓被神仙捡走了的孤儿，都是被带回临离阁了？”

“是。”

“所以他们就靠着捡孩子，这样传宗接代的？”

“是。”

因为人们久而久之都相信了那个美丽的谎言，所以总会有穷苦人家把孩子放在山脚下。

木槿该交代了都交代得差不多了，正好顾北的药也换完了。她轻轻地缠好最后一层纱布，然后再轻轻地为顾北覆上外袍，退到案前，默默地站着。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顾北理好了衣服，转过身来问木槿。

打算？一个没有了明天的人，还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等死罢了。

木槿没有答案，自然也没有回答。

“留在皇宫吧，我会护着你。”

“我、会、护、着、你”木槿在心里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她双眼瞬间噙满了泪水，抬头望着顾北。

“你若是愿意在我身侧侍奉笔墨，就在这侍奉，若是不愿，就还回到偏殿，待何时我嘴馋了，就去找你。你是我璟明殿的人，谁也不会多说你半句。”

“谢主上怜悯。”木槿此刻，就好像被一束篝火照亮的，一个寒冷至极即将濒死的人。

就算是身上的亦枯之毒真的无法解开，在顾北身侧的日子，也将是她最快乐、最安心的日子。

于顾北而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姑娘就好像就神明送到他身边来的。他对她好像不仅仅是怜悯。

“我送你一样东西吧。”顾北说完，起身向身后的书柜走去。

书柜中间隔层，有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顾北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拿出来，轻轻放到案上。紧接着，他打开匣子，掀开绢帕，里头包着的，是一个青木簪。

虽说是木簪，但簪上的图案十分精巧，而且看顾北小心翼翼保存它的样子，定是十分珍爱。

“喜欢吗？”顾北轻轻笑着，问木槿:“送给你，奖励你今天的勇敢，好不好？”这温柔的声音轻轻摩挲着木槿的耳膜。此刻他好像不是一个主子，一个储君，更像是一个大哥哥在哄小孩子。

“这定是主上的心爱之物吧，木槿何德何能。。还是算了吧。”木槿摆了摆手，想推脱。

“这簪子原先的主人。。。”顾北顿了一下，继续说:“这簪子原先的主人，和你一样勇敢。”

木槿不知道顾北说的是谁，大概。。是他的母亲？

“你上前来。”顾北朝着木槿挥了挥手。

木槿挪着脚步，来到顾北身边。顾北起身，往木槿的发髻上看了看，最后轻轻地将发簪插到了她的发间。

“不错，很好看。”顾北满意地点了点头。

“谢主上。。。”木槿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心跳也不自觉地加速，她赶紧低下头，双手不自然地揉着衣袖。

“木槿姑娘，这俗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顾北一只手扶在案上，故意偏了偏头去看木槿的表情。

“我。。。。我没带什么东西。。。。”木槿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慌乱。她顺势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只摸到了一把匕首，那把她曾经引以为傲，万分喜爱，不肯离身的匕首。她缓缓将匕首拿出来握在手上对顾北说:“我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只有这个，主上若是不嫌弃，便拿去吧。”

顾北接过匕首，打开。刀出鞘，依然是一缕凌厉的白光，但如今在木槿看来，它已经黯然失色。

“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东西呢。”顾北一眼就看出了匕首的非比寻常，他把匕首举起来，目光直视着刀背，一双漂亮的眼睛就这样被映了出来。突然，顾北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走到窗边，迎着光晃了晃那把匕首。

“这刀背上是。。。”

“木槿花。”木槿不用看，就知道顾北发现了什么。

“真是妙啊！”顾北如获至宝，一瞬间爱不释手。他一边不断地将刀背向着光，反复看着那朵木槿花，一边不放心地问木槿:“这可是象征身份的东西，世上可仅有这一把，你舍得？”

“身份？”木槿冷笑了一声，低语道:“早就不重要了。”

“什么？”顾北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额。。我说。。主上喜欢，便是这匕首的福气了。”

“喜欢，我很喜欢。”顾北笑的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笑意漫到眼尾，暖暖的，好看极了，就跟木槿初次见到的笑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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