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感觉

十日后，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街上的积雪并不很厚，已经被各路马车的车辙痕迹和行人的脚印踏得差不多了。

董艺戴着兜帽，独个儿一人来到了广聚轩。

原本应该是人头攒动的茶楼，此刻门口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董艺掰了掰手指算了一下，日子没错啊，时间也没错啊，怎么没任何客人呢。

她疑惑地走进广聚轩的大门，突然看见空空的大厅中央坐着一个胖子。

那正是高丽的丞相宋凌枫大人，只见他穿着汉人的装束，正拿着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见到董艺进来，他放下茶杯，指了指楼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二见他们俩认识，便也没有上前阻挠董艺进门。

不怪得今日没人，这摆明了就是包场的架势嘛，这些高丽人真是有钱没处使，董艺暗自腹诽着，往店里边走了走。

宋凌枫与她招呼了一声后，她就一步步地往楼上走去了。

二楼也是一个外人也没有，只有窗边坐着一个穿着象牙白的身影，正笑吟吟地看着楼梯这边。

那个位置是最好的位置，下面刚好能看到一条河，现下那河结了冰，有许多附近的孩童正在冰上嬉笑打闹。

董艺脸一红，低下头去快步走到了李展对面坐下。

李展将桌上的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这些点心都是新鲜出炉的，我估摸着你快到了，便让店家赶紧摆上来了。”

董艺捏过一块平日里很喜欢的山楂糕，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但她此刻心思完全都在别的地方，一颗心也怦怦乱跳个不停，什么东西吃起来都是食之无味，只觉得这山楂糕好干。

她忙拿起眼前的茶喝了一大口，想掩饰自己的内心，却一个不小心对上了李展温润的眼神，当下就突然被那茶呛到，猛然咳嗽了起来。

李展立马站起来，绕到桌子这边拍了拍她的背让她顺顺气。

只见董艺满脸通红，就连额头和耳根都是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给呛到了的缘故，还是什么别的。

等到缓过劲儿来了，董艺又喝了几口茶，这才把自己胸口那头乱撞的小鹿给压了下去。

李展笑道：“这可是上好的碧潭飘雪，我专程让掌柜的沏的，你这样大口大口地喝，不就品不出它的味道了吗。”

“不过就是碧潭飘雪而已，我家多得很。” 董艺哼道。

但这回她还是改成了小口小口地啜饮那茶，确实跟刚才的香味不大一样，不过毕竟是茶楼的货色，即便是上好的，跟自家的珍品比还是多有不足。

李展开门见山地道：“这回约你出来，是我有礼物送你，打开看看吧。”

说着，将一个木盒子放到了桌上，董艺接过来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双精致的绣花鞋。

那绣工和做工都是上好的，不过颇显匠气，董艺一瞧便知是京城里最好的那家铺子给做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上头挂了两颗足足有半个拳头大的红宝石。

这么大的红宝石本就难得，这还一下就是两块，更难得的是这两块红宝石大小样式都是一致，色泽透亮，一点瑕疵也没有。

一块都是珍品，两块摆在一起，这价格更是起码得翻出十倍以上。

“这……” 董艺看着那双小鞋，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她是识货的，是知道这鞋的价值的，李展笑道：“高兴得傻了吗，不如赶紧试试合不合脚？”

董艺听话地试了一下那双鞋，大小合适，还真是给自己定做的，走起路来也轻便，那红宝石随着她的步伐一闪一闪的，端的是耀眼极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哪个姑娘看到这样的礼物能不心动呢，董艺也不例外。

李展托着腮看着她高兴地走来走去，道：“那日你踢了我一脚，在我袍子上留下了一个鞋印，我又实在地拿了一下你穿的鞋，知道你的尺寸有何难？我还知道你走路的习惯呢，你右脚右侧总是磨损得特别厉害吧，我特意让鞋匠加厚了一点，是不是更舒服了？”

说起这事，董艺脸一红，嗔怪了一句道：“谁让你这么喜欢穿浅色。”

仔细想想，好像每一次看见他，他穿的还真的都是浅色。

“我生来就特别爱干净，浅色的服饰才能看出哪里脏污了，这样才能及时更换啊。” 李展笑着道。

董艺想起了那日他跟几个地痞动完手后还要拿出帕子擦手的情景，想到他那双好看的手，她不由得脸又红了。

她连忙回到位置上把鞋脱下来在盒子里放好了，然后将盒子推回去道：“这礼物太贵重了，我还是不能要。”

“你不喜欢吗？” 李展问道，他并没去接那盒子，脸上的笑容也逐渐褪了下去。

董艺踌躇着道：“…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太贵重了，我…我何德何能消受得起啊。”

“这礼物送出去了，我便不会再有要收回的打算。” 李展道，“你若是坚持不要，那我便只好将它烧了了事。”

“那怎么可以！” 董艺一下着急上火地站了起来。

那鞋面鞋底、做工、还有上面镶着的宝石，无一不是珍品，就这样烧掉未免也太可惜了吧。

李展跟她对视了一番，先没有说话。

等董艺复又坐好，他才道：“你既不把我李某当朋友，连我这一点小小的礼物都不收，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来往的，就此别过算数吧。”

说着，一甩袍子站起来就要走。

董艺连忙追过去，连椅子倒了都没功夫去扶，只一把抓住了李展的袖子。

李展站在楼梯口，回过头来盯着被她抓在手里的袖子，董艺只是小声道：“别就这么走了嘛……”

见她委委屈屈的模样，李展叹了口气，轻轻地将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道：“…我就不信，那感觉只有我自己有。”

言毕，他突然伸手握住了董艺的手。

被这样一双好看的手包裹着，董艺只觉得好温暖，那温暖从双手一路传递进了心里。

她抬起眸子，对上了李展温柔似水的眼神，当下有什么东西，即便不用言语，两人也是心知肚明了。

二人双手交握地默默对视了一阵后，李展轻声道：“别再说要把鞋还给我的话了，你拿去吧，我以后不再送你这么名贵的礼物让你有负担也就是了。今日咱们再去别的地方逛逛好不？我找到了你之前说的那间点心铺子呢。”

董艺点了点头，涨红着一张脸把手抽了回来，跟着李展下楼去了。

楼下还是只有宋凌枫一个人坐在那里，他一见二人都是绯红的双颊，便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了，当下拿着茶杯呆愣在那，不敢相信自家世子居然喜欢了一个中原姑娘，这中原姑娘嘴皮子还很厉害，这世子爷不怕以后吃苦头吗。

董艺跟着李展走到门口，故意落下两三步，趁李展不注意的时候回头冲宋凌枫做了个鬼脸。

然后高昂着头跟着李展出了广聚轩，宋凌枫打了个寒噤，只装作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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