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尚青并未收剑,寒声道:“绯狐殿下日理万机的,怎么就有时间来这深山老林?”白珝略带金色的眼眸落在柳尚青身上,好像要透过他窥见什么,白珝拢了拢头发,道:“我并无恶意,寻人罢了,与二人相遇实属意外。”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柳尚青上,柳尚青将桃木剑收了起来,问:“那殿下可寻到了?”百珝轻轻笑了一下:“找到了。”甫谦道:“不管你是人是妖,终归是救了我们一命,待到下山,我请你吃鸡!”白珝:……柳尚青:……
走上官道后,几人到了驿站,这时候亲政王的钱终于派上了用场,他慷慨的为几人买了马,请了饭,当然,他为白珝单独点了份烤鸡。白珝捏着筷子,不知怎么下手,一整只诶,直接抓着吃?好像显得不这么雅观,但是其他两人好像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埋头苦干,该上手时就上手,跟雅观两个字完全挨不上边,看着他们这么有食欲的样子,白珝反而不想吃了。
甫谦刚咽下一大口肉包,差点噎死,不过好在缓了过来,他道:“狐狸,你怎么不吃?”白珝道:“我好像不饿”甫谦毫不犹豫便把白珝面前的烤鸡端了过来,与柳尚青一起狼吞虎咽了,白珝的俊脸有些扭曲,他道:
“我先回房了。”柳尚青冲他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第二天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而三人却已踏上了路程,慢慢的,太阳升了起来,染红了半边天,几人都样貌非凡,行走在这瑰丽的画卷里,格外赏心悦目。
甫谦道:“出了官道,就是镇北将军的地盘了,我们可以去他府中休息片刻”
柳尚青道:“镇北将军?”他生前好像没听说过还有镇北将军这官名。
甫谦点点头,“二十年前封的”
原来如此,当时柳尚青还不知道魂归何处,自然不知道还有个什么镇北将军,不过休息一下也好,赶了那么久的路,虽然他不怎么觉得累,但是甫谦和白珝肯定疲惫不堪了。
一行人沿着官道往前走,此时天已破晓,红扑扑的太阳带红了旁边的云朵,抬头望去像是镶了一条金色的边。白珝悠闲驾马走在柳尚青旁边,太阳的光辉映照下来,使他精致的面庞更蒙上一层朦胧的美。不知不觉中,三人已经来到一座小城前。
甫谦道:“我们到了,镇北将军的府邸就在城中。”柳尚青环顾了一下四周,城门旁杂草丛生,城门紧闭,周围的栅栏也稀稀疏疏。他道:“这真的是一座城吗?怎么......”甫谦道:“我也是第一次来”白珝轻笑道:“好像一座死城”柳尚青探了一下周围气息,道:“的确死气沉沉,活人气息鲜有”
甫谦立即道:“那我们绕道吧,保不准里面又有什么妖魔鬼怪”柳尚青摇摇头,他不能走,里面虽死气沉沉,但还是有活人的,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柳尚青道:“王爷,我已经护您过山了,接下来我们该分道扬镳了,你绕道走吧,我进城”甫谦在山上就觉得柳尚青不比寻常道士,有可能就是宫里在找的天之子,再说了,跟着他百利无一害,柳尚青可以保护自己,万一他是天之子不还立了功?
“既然如此,我就和你一起进去吧”甫谦道,柳尚青不知道甫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答应了。他下马上前,打算用一己之力推开城门,但城门依旧纹丝不动。甫谦有点看不下去,道:“这好像是从里面闩的”妈的 你怎么不早说?柳尚青自以为不尴尬,优雅地爬上了马,岔开话题,甩锅白珝:“绯狐大人,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进城?”白珝摇摇头
“进不去的,上空布了结界,御剑也进不去”白珝望向城门,“这里面的东西很厉害”
“里面的东西不让外人进来?”柳尚青问。
“对”
柳尚青二话不说,捏诀准备炸城门,白珝连忙阻止了他,“你是傻的吗?”白珝轻笑,“这样子会惊动城里那东西的。”柳尚青叹了口气,道:“那你说怎么办?”白珝一时没吭声,反而甫谦道:“我是没见过这种人,阎王没找你,你找阎王去”意思很明确,矛头直只柳尚青,这时白珝道:“有缺口”于是柳尚青选择性耳聋,直接忽略了甫谦的话,道:“缺口在哪?”白珝带领两人来到了城门旁,只见高耸的城墙下有一个小缺口,好像是狗洞,人应该可以爬进去。柳尚青道:“你的意思是从这里爬进去?”
白珝点点头,甫谦一脸嫌弃地看着那狗洞,周围长满密密麻麻的草,还有不知到风干了多久的狗屎,怎么也叫人下不去身子。柳尚青看见甫谦脸上大写的难以置信,戏谑道:“王爷要是下不去身子就算了,您绕到去下一个城等我们也一样”到嘴的天之子不能让他跑了,甫谦绿着脸道:“你怎么知道本王下不去身子?”他现在严重怀疑柳尚青是故意报复自己,可惜找不到证据。只能下了马,只见甫谦拔剑,“刷”的砍到一片杂草,用脚拨到一边,他正忙活着,白珝却道:“王爷你慢慢忙吧,墨......莫晚,我们先进去吧”言罢,他不由分说的拉住了柳尚青的手,柳尚青本能想拒绝,白珝道:“别动!”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抚上城墙,带着柳尚青慢慢走了进去,“哎,你们等等我呀!”甫谦有些生气,白珝道:“王爷你是凡人,怎么能和我们一起进去呢?你还是爬狗洞吧!”这只死狐狸,更可恶的是,柳尚青这货还朝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甫谦嘴都有些气歪了。
进入里面,柳尚青脚踩杂草,迎面吹来一阵阴风,使他打了个哆嗦,而白珝却打了一个喷嚏,“一股子死人味。”柳尚青松开白珝的手,环顾了四周,道路两旁屋舍俨然,本该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却空无一人,有些店铺旗帜随风飘扬,本来晴朗的天,此时却灰蒙蒙的,充满着压抑。白珝看柳尚青摸着下巴,觉得他在思考什么,于是道:“你在想什么?”柳尚青还未答话,忽然,后面传来了一阵细细嗦嗦的声音,柳尚青拔下桃木剑,猛指身后,原来是甫谦从狗洞里爬了出来,柳尚青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剑都拿不稳了,“啪”砸在了甫谦脑袋上了,甫谦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他踉跄的站起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恶狠狠对还在发笑的柳尚青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杀了你!”“好好好,我不说”柳尚青终于止住了笑,大步向前走去,白珝跟甫谦紧随其后。
一行人虽走在青石路上,却感觉浑身凄凉。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毫无生机可言。柳尚青本打算捏个诀探探这里的活人气息,却发现一点儿法力都使不出来,他道:“绯狐殿下,您能使用法力吗?”
白珝停下了脚步,道:“你还是叫我的字吧,叫号太生分了”柳尚青刚想答应,却听白珝继续道:“还有,我没有法力,但是......”他摊开手掌 从他白皙的手掌中窜出一撮蓝色火焰,“我有妖力。”柳尚青面部有些扭曲,他的脑袋一定是被驴子给尥蹶子了,白珝是妖,怎么会有法力,白珝这货肯定在心里笑自己,看他狡黠的眼神,满满写着讽刺,他只能自己找话来化解尴尬:“为什么我不能用法力?”白珝答道:“我的妖力也只能使上五成,那的东西布的结界很厉害”柳尚青道:“那我现在岂不是凡人之身?”他进来之前是没有料到的,他虽金丹中期,但没了法力就与凡人无异。白珝没回答他,算是默认了,一直默不出声的甫谦突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去将军府”他的语气十分冷硬,显是还在为刚刚那件事情生气,柳尚青选择性无视,答应了。将军府很快就找到了,毕竟城只有这么大,站在他们这里向前望,参差不齐的瓦房后,有一座高耸的楼房,十分宏伟气派。
柳尚青站在朱门,抬手敲了敲门,“吱呀~”一声,大门被慢慢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约莫六七八岁的样子,他的头发在脑袋上盘了个髻,着一身蓝色粗布麻衣,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问:“你们是谁?你们找谁?”柳尚青对小童拱了拱手,道:“烦请仙童通报一下,就说亲政王来访。”甫谦咳嗽一声,走上前:“对,本王来访,快叫镇北将军出来迎接!”啧,还让他装上了。小孩子从门后抽出身子,道:“将军还在睡觉,他起床气很大,我不敢叫醒他,你们在外面等等,等他醒了我在通报。”不亏是小孩子,连亲政王脸色都不看,他说罢就要关门,甫谦连忙用手抵住门,他道:“我们不能在里面等吗?”小孩子摇了摇头:“将军说了,现在是特殊时期 ,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入内。况且小姐现在还昏迷不醒......”小孩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了嘴,柳高青笑道:“什么特殊时期?”小孩子道:“就是这城里有不好的东西,你们要进来也行,得让灵元师尊看看。”
这言外之意很明显,怕他们三个中有一个不是人,或者说是其它什么东西。不过,好像是有一个不是人,柳尚青默默看向了白珝,白珝明明在想着什么,摩挲着下巴,却好似感受到了柳尚青的视线,转头对上了柳尚青的目光,柳尚青猝不及防撞进了深不可测的眼眸,深邃宁静却又好似波光荡漾。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来了,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看着他似的,柳尚青“嘶”了一声,白珝问:“道长这是怎么了?”柳尚青摸摸脖颈,道:“没事......啊对”柳尚青道:“万一那个灵什么的看出你不是人,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万一看出你是别的什么东西,哎呀不是.....”柳尚青越说越乱,他被那一眼搞乱了心神,于是乎,他抬头看见了白珝和甫谦那宛如关爱痴傻人的眼神。哎,他们什么意思?柳尚青看得出来,甫谦很想笑,但是他极力蹦着脸,恐怕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而白珝则满脸讥笑:“道长尽管放心,我好歹也是堂堂妖王,能收了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柳尚青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白珝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没有万一,而且......”白珝正要继续说下去,迎面走来一位身着蓝灰道袍,头戴金冠,面容清秀的人,他应该就是灵元。白珝闭了嘴,灵元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他面前的三人,柳尚青被他看的有点浑身不自在,甫谦则双手抱胸,挑着眉毛看着灵元,白珝则十分懒散的样子,一双好看的眼睛四处观望。过了良久,就在柳尚青因为这个灵元而逐渐丧失耐心的时候,灵元说话了:“你们随我进来吧。”嗯,是神棍没错了,白珝这么大只妖怪居然就让他就这么进去了,您刚才看的一个什么劲啊!看见他的狐狸耳朵和尾巴了吗?甫谦叹了口气。白珝嗤笑道:“阁下法力尽失,又怎么看出我们是善类的呢?”灵元转身,他并未因此生气,只是用澄澈的眼眸看着白珝:“我的法力虽被压制,但我会相面,我看你们印堂光亮,不似邪物。”他转身进了将军府。合着他看了半天就看出了个印堂发亮?这次换柳尚青叹气了。“莫芜,我们进去吧”柳尚青道。
刚一进门,整个院子香熏烟绕的,倒像是进了庙宇。里面有许多和尚道士来来往往,真是好不热闹。三人穿梭在回廊中,白珝笑着对柳尚青道:“这些牛鼻子和秃驴的法力都不及你,连你的法力都没了,这些人还有什么法力?都是些江湖骗子,比神棍还神棍。”柳尚青敷衍的笑了笑,不一会儿,三人就被仆人带到了偏殿,仆人一遍斟茶一遍道:“请各位稍等,将军马上就来。”仆人将茶递给三人后就匆匆退下了。柳尚青靠在梨花椅上,端着一杯茶,问:“莫芜可知这城中有何东西?”白珝喝了一茶,道:“尚不清楚,但有点厉害。”他刚说完,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道男声,声线清朗,:“哪个亲政王来了?这城不是谁也进不来,出不去吗?谁冒充王爷啊,本将军剐了他的皮......”那人一边说一边走进来,他一身黑色锦衣,袖口绣了几朵金花,在他看见甫谦的那一刻,柳尚青看见他脸上的血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褪了下去,唰的白了一片,柳尚青没忍住,捂嘴哑笑。那人“咚”的跪了下来,看着甫谦满脸的黑线,突然开始痛哭流涕:“王爷,真的是您啊,您是怎么进来的啊,王爷恕罪,沐言真的不知道是您啊。 ”镇北将军眉眼温润如玉,黑发高束,未带冠,这分明就是谁家的读书郎,谁能想象这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呢?甫谦招了招手,让沐言站起来,问:“这是怎么回事?这城怎么了?”沐言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道歉:“这就说来话长了。”
沐言有个妹妹,叫沐希恬,长的娇俏可爱。一次出城游玩,带了五六个侍女,七八个守卫,但她却是一个人回来的,城门守卫恐怕永远记得那一天,残阳似血,他准备关城门了,却看见沐希恬披头散发,浑身都是血,像从血池里出来的,所到之处都留下了深深的血痕。她大叫着,守卫很想逃跑,却被恐.惧摄住了心魂,想动却迈不出一步,沐希恬越来越近了,她带血的手搭上了守卫肩,守卫看见沐希恬浑浊的眼,她不停的叫着:“救命啊!”但是随及昏了过去。一直没醒来。然后城中开始无缘无故死人没有外伤没有患病就和平时一样,晚上脱衣睡觉,然后第二天再也没有醒过来,这个城宛如与世隔绝了,城门打不开,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翻墙也翻不出去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屏障照在了这座城上面。
柳尚青皱了皱眉,内心已经有了大概猜测,他道:“能否让我去看看小姐?”“这……”毕竟是还未出阁的女子,沐言有些犹豫,甫谦道:“都这些时候来,你还在担心什么?”沐言这才让人带他们去,仆人带着他们穿过长长的回廊,左拐右拐才来到了一处偏院,上面龙飞凤舞在牌匾上写着“居仙院。”可见沐言确实对这个妹妹很宠爱。白珝若有所思的道:“居仙院里不一定居住的是仙女,有可能是妖魔。”柳尚青没有附和,只道:“先去看看。”两人推开房门,粉色帷幔后躺着一个人。白珝快步向前,一把拉开了床纱,柳尚青急忙道:“人家还未出阁,你怎么如此?”太不礼貌了吧!白珝俊脸沉沉,道:“你快来看。”柳尚青听他语气,便只事情严重,他也不顾什么了,上前一看,确实一惊。床上躺着一个妙龄少女,如墨般的长发枕在脑后,但是她白皙的脸庞上却爬满了黑丝,像蛛网一样,柳尚青抬起她的胳膊,撸开袖子一看,果然,她胳膊上也布满黑丝。柳尚青把了一下脉,沐希恬还活着,但脉搏很微弱。他道:“这是什么东西?”白珝罕见的皱起了眉,“可能是‘魇’。”柳尚青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魇,是一种诞生于梦中的精魅。 或人死之时处于极大的愤怒,仇恨和恐惧当中,死后怨恨不散,有些怨力强的能生成厉鬼,而有的则可在幻梦虚无中化为恶魔。民间有九魔一魇的说法,能成九魔也不一定能形成一魇, 而九个魔的特异,也比不上一个魇。魇之所以难成型,主要因为其生成需要非常苛刻的外界条件,首先是人员大规模惨死,死者尸体必须原样保存,不能腐烂和风干,也没有经过其他处理,有魂魄残留,才能保证足够的怨念凝聚不散,形成蕴界梦幻之境, 凶灵才能久而久之形成魇精。只有遭道到战争屠杀或者瘟疫的地方,且荒芜多年,才能形成魇。
白珝道:“近年来中原太平根本没有战争,也没有听说哪里有瘟疫流行,这魇是哪里来的?”柳尚青死了五十年了,当然不可能知道,忽然,他发现床上的沐希恬倏的睁开了眼睛。眼底红了一片,柳尚青青叫道:“不好!快跑。”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腿还没迈出,便被一阵黑雾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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