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影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气息,而且还在延绵不绝的破土而出。
谢雨辰提剑迎上,几剑挥出,剑芒乱斩,黑色的尸块漫天飞舞,一大片的黑影死尸们瞬间成为了一摊摊的黑泥。
许清悠俨然道:“雨辰,不要让那些黑血给碰到了!算了,这里是乱葬岗,杀不完的!快走!”
谢雨辰剑归鞘中,足低一点,飞身到了许清悠身旁,他一把携了辛义,背到背上,道:“主上,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许清悠点了点头,道:“八九不离十了。”
谢雨辰颔首。
路上,许清悠邹着眉头,道:“刚才那些死尸应该是近些时日才被杀死的,他们的皮肉都还没有腐烂完全。”
谢雨辰冷音淡言道:“难道那道人这五年内一直在不断的杀人,所以才导致了这森林里有处乱葬岗?
“这些死尸应该是邻村或者邻镇的,而这一片在不夜城的管辖范围内,这附近少了这么多的人,申魈不会不知道吧?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到底想干什么?又在隐瞒什么?”
难道,申魈只是表面看上去是个爱民如子的人吗?
许清悠则有更深的考虑:“暂且先不提申城主。我在想,这些已死之人为何会行尸走肉,究竟是谁如此罔顾人伦,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些本该入土为安的尸体变成这样。不知和我想的是否一致,皆是同一人所为。”
谢雨辰背着辛义,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道:“主上,可否说说你的主见?”
许清悠缓缓地道:“雨辰,你一定想过,在这么个村里为何会有一间那样的茶馆。”
谢雨辰嗯了一声,道:“是很反常,但里面的一切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许清悠用折扇砸了砸手掌,道:“果真如此吗?”顿了顿,“无夜村的村民皆是表情呆木,面色苍白,这是当然的,因为他们都是死人。但你可曾注意过那茶老板的表情?”
谢雨辰道:“他一直在笑。”
许清悠道:“没错,死人表情呆木面色苍白是理所当然的。但那茶老板呢,一直在笑,就算是被做成那个样子的走尸也都是一个表情,并不会笑。很显然,那茶老板是个活人。”
谢雨辰道:“那也就是说,他就是屠了这个村的道人?”
许清悠道:“虽然太想当然了些,但这个想法是唯一可以解释这一切的。试想一下,一个道人屠了村,非但不走,还要在村里开个茶馆,这是为什么?总不可能是给死人开的吧?而且看房子的崭新程度,很明显是新建没多久的。”
谢雨辰皱眉道:“想必是在等什么人。”
许清悠断然道:“对。可是他在等谁呢?等我?还是等你?应该都不是吧。还是说,他正在这里做有违人道之事……研究死尸。”
许清悠用折扇抵住下颌,继续道:“雨辰,你还记不记得有一种邪功,可易容化皮,改头换面?”
谢雨辰颔首,道:“记得,这种邪功可使男变女,女化男,胖瘦皆可化形。不过极耗灵力,一般的修士只能化形一瞬,灵力再高点的最多也就能化一炷香的时间。是种极为罕见且没有多大用处的邪功。”
许清悠嗯了一声,道:“之前在密室里听到的女人笑声,我觉得就是那个茶老板。”
谢雨辰略微思忖片刻,道:“只凭他的灵力,化形恐怕都维持不到半柱香。”
许清悠缓缓道:“但我总觉得,那茶老板有点蹊跷,好像也不怎么像个活人……总而言之,先去看看吧。”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又回到了无夜村里。
本来就寂静的村子现在显得更加寂静了。原来村里还有一两个“村民”在街上行走,现在却是一个也没有了,用灵火照亮附近的茅草木屋,原来在屋里的“人”现在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在这寂静到令人窒息的村中,除了他们三人的呼吸和脚步声,就真的没有其他的什么声音了。
三人在绝对寂静的村中穿行,半炷香后,他们看到了一个透露着烛光的小木屋,正是原先的那间茶馆。
这是除了谢雨辰手上的灵火,在这黑暗中唯一的一抹灯光了。这幅景象,简直就如地狱中有处客栈那般诡异,地狱中的客栈,必定是非人之物所化出来的,敢问可有哪个活人敢进?可这茶馆呢,又是什么?
谢雨辰道:“主上,要不要先把辛义放在这里?”
许清悠看了看辛义,辛义的脸上已经开始变得格外潮红,似乎隐隐有点腐烂的征象了,道:“还是带上他吧,在这村里接下来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怪事呢,把他带着才是最安全的。而且他的毒势好像越发严重了,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谢雨辰微微思忖一阵,道:“那不如把他挂树上吧,即安全还不拖我们的后退,走尸不会爬树的。应该。”
许清悠:“???”
随后又道:“雨辰这个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还是带上吧。”
谢雨辰颔首。
许清悠道:“雨辰,那人的手里可能有炼血刀,待会你一定要小心一些。”
谢雨辰断然道:“放心吧主上。”
许清悠俨然道:“那就走吧,为小义寻得解药。”
谢雨辰走近茶馆门前,轻轻一推,谁知那木门如被谁拉了一把似的,自动敞开,诡异至极。
刚开门,许清悠便觉得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凉邪风吹来,不禁微微打了个寒噤。
那茶老板正在擦拭桌子,一脸惬意的样子,眼角瞥见他们三人进来,也不转头,边擦桌子边微笑道:“三位,不是刚刚才吃过茶么?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哦,我知道了,各位是还没有吃够,我这就去再沏一盏。”说罢,他就从橱柜里拿出了一只白瓷茶壶。
许清悠没空和他寒暄,刚一迈步,谢雨辰却先抢上前去,绝尘出鞘,一道凌厉的剑光朝那茶老板闪去。
那老板往后一闪,步法竟是意外的敏捷轻快,轻松闪过绝尘的剑光。
他把茶壶稳稳的拿在手里,道:“噫。不喜欢喝就直说嘛,我不沏就好啦,何必这么着急动武呢?”
方才谢雨辰那一剑也是在试探,威力其实是并不怎么强劲的。况且他还背着辛义,那一剑的威力大大减弱。
许清悠沉吟道:“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茶老板道:“什么?”
许清悠严肃道:“事已至此,阁下为何还不以真面目示人?”
听到这句,茶老板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雨辰冷然道:“你笑什么?”
茶老板道:“你当真要看?”他这句是对许清悠说的。
许清悠道:“不然呢?还能假看吗?”
茶老板笑道:“那便如你所愿!不过,等我把这张假皮撕下来,你可不要太过惊讶咯。许庄主。”
听他最后叫“许庄主”三字时,许清悠就已经略微惊讶了。虽说他的名号许多江湖人士都差不多知道,但在这里,还是被眼前的不明人物叫出这三个字,想必谁都不会不惊讶。
接着,茶老板从厨子里拿出一把小弯刀,对着自己的头部轻轻一划,他的头上瞬间裂开一道细缝,流下一道紫色的“血液”。
那紫色血液滴落在地上,瞬间蒸发。而“他”身上的那一层假皮也“噗”的一声爆开,空气中弥漫起一片紫色的烟雾。
紫雾之中,隐隐能看到一绰红色的身影,随后,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
待烟紫雾散去,便看到一位身着红道袍,臂挽白拂尘的女道人。
她虽身着道袍,却格外的露骨。似乎是故意穿着大几号的道袍似的。美貌至极,但也妖娆至极,仿佛随时都能摄人心魄。
她现在正架腿坐在桌前,身姿妖娆无论。桌上已经不知何时被她摆上了三杯还冒着清香热气的茶水。
看到这女道人,许清悠登时瞪大了双眼,露出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许清悠愕然道:“……若文诗?!”
若文诗邪魅一笑,手里端了一只茶杯,道:“许庄主,赏个脸再吃一杯?”
原本一直不苟言笑的谢雨辰,现在脸上却也露出了一丝震惊之意。
他把辛义安放在凳子上,让他趴在桌上,随即转过身,绝尘出鞘一寸。
许清悠折扇一展,凝眉道:“雨辰,拿下!”
谢雨辰早已蓄势待发,听到许清悠的命令,瞬间绝尘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移到若文诗面前,一剑贯出,黑红色的剑光破风斩下。
若冰寒依旧坐着,一甩拂尘,白色的拂尘里面贯出一柄红色的断刀,旋转着朝谢雨辰袭去。
想必这断刀便是炼血刀了。
谢雨辰抬剑一斩,绝尘击出一道凌厉的剑芒与之相击。
“当”的一声,炼血刀应声断裂,随后碎成几小段,紧接着,化成了一堆细微的粉尘,飘落在空中。这一次,是真的被粉碎了个彻底。
若文诗似是早就料到如此,从容的喝了一口茶,刚一抬头,便看到谢雨辰的剑抵到自己的脖子上。
若文诗笑道:“许庄主,这么久不见,刚见面就要如此对我大打出手么,人家真的好伤心呢!”
若文诗邪魅一笑,道:“恭喜你抓到我了,那么你要怎么处置我呢?”
许清悠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眼神里尽是凛冽之意。
看到他这幅表情,若文诗微敛笑意,森然道:“怎么。许清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死?你是不是还要像上次那样,用剑抵住我的脖子,然后一剑刺入我的喉咙啊?!”
许清悠道:“我不动你。现在问你个问题,你若能老实交代,那是最好的。”
若文诗嬉笑道:“什么问题?我为什么没死,而且怎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要问村里的人是不是我杀的?乱葬岗的尸体是不是我所为?你觉得我真的能如实回答?”
许清悠冷然道:“这些我会问,不过不是现在。”
他走近若文诗两步,道:“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当年炼血刀屠戮翠黎山,幕后主谋究竟是不是你?”
若文诗彻底不笑了,她盯着许清悠,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问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是与不是,你当时都已经一剑刺穿了我的喉咙,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许庄主?还是说你现在悔不当初,要引咎自责?嘁,别扯了!”
许清悠缓缓道:“量你也不会老实回答。那么,把腐血毒的解药交出来。”腐血毒自然就是炼血刀的功能所致的皮肤腐烂,器官衰竭,血液变黑的毒了。
若文诗看了看趴在桌上的辛义,突然又嘻嘻笑道:“呀呀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就倒下啦?我记得许庄主可不会带出这样的废物弟子呀。你以前不是最瞧不起那些没用的废物吗?现在怎么肯收废物做弟子啦?哦,我忘了,许庄主你不是也成为废物了吗?嘻嘻嘻嘻!”
听完她一席话,谢雨辰眼神越发寒冷,杀意陡增几分。
许清悠没空跟她废话,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遍,解药交出来。”
若文诗邪魅的道:“你气急败坏个什么劲?解药可不在我这,想要就自己出去找。不过,就凭你这废物,能拿得到么?”
听到这句话,谢雨辰似乎已经忍无可忍了,眼中陡增了些森然之意,绝尘离她的脖子更近了,是以剑尖马上就要刺进若文诗的喉咙。
若不是许清悠还有话说要问,怕是她早已头颈离身了。
而谢雨辰剑尖指向的地方,有一道细长的伤痕,是那种受了很严重的创伤才会留下的疤痕。
即使绝尘马上就要刺入若文诗的喉咙了,但她却是不以为意,继续笑着,嘲讽道:“解药不是就你们刚才去过的地方吗,那间密室里。许庄主,您这么聪慧,这么厉害,不会没想到吧?亏您还被称为‘智者’。未免太过失败了吧?嘻嘻嘻嘻嘻……”
许清悠直接无视她,对谢雨辰道:“雨辰。你看好她,我去寻找解药。”
谢雨辰立刻道:“不行。太危险了。这女人鬼话连篇的,说的尽是些没用的废话,一句真言都没有。若是中了她的诡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许清悠又何尝没想到这些?他道:“我知道,但没时间了。小义的毒势越发严重了。”
谢雨辰望去,果然,辛义的头上也开始冒出些许黑邪之气了。
他沉吟道:“主上,那我去吧。”
许清悠道:“不,我没战斗能力,肯定看不好若文诗。万一被她跑了那我们做的一切努力都功亏一篑了。而且我也不是那种需要人照顾到寸步不离地步的娇养少爷,找解药我还是有把握的。”
若文诗邪魅的笑了几声,娇娇地道:“呦呦呦,真是主仆情深呢。”
许清悠把她当成了空气。
谢雨辰满目寒意的看了她一眼,道:“想要困住她还难?主上等我片刻,我和你一块去吧。”说罢,他指尖凝聚一团灵力之光,在若文诗身上一点,若文是就已这个妖娆的姿势不能动了。
许清悠道:“不必。辛义病的这么重肯定没办法继续赶路了,把他放在这里又太危险,还是雨辰你在这里看着更安全一些。
谢雨辰知道拗不过许清悠了,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吧。”说罢,他指尖燃起一道灵火,拿起旁边的一盏壶形油灯,点燃,递给许清悠,道,“主上还请拿上这个。”顿了顿,“还有,主上一定要万分小心。若是出了事就把这灵火灯摔在地上,我可以感应得到。或是吹响你的青竹笛。”
许清悠点了点头,把折扇往腰间一别,与青竹笛并排。接过灯,随后转身欲走。
他刚踏出门槛,若文诗即便不能动,但嘴还是可以说话的,在他背后娇媚道:“许庄主可要小心呦,现在外面走尸可是多的很呢。你没有战斗能力吧?到时候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要被杀掉咯。”
闻言,许清悠顿了顿足,踌躇一瞬,这才迈步走了出去。
他手里提着灵火灯走了一阵,并没有见到若文诗所说的很多走尸,反而四周除了黑暗就是令人窒息的寂静。这份寂静静的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时刻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许清悠一般。
许清悠走到先前谢雨辰用绝尘挖出的深坑前,低头往下看了一眼,密室的入口就在那里,他却没立即跳下去,而是拐了个弯,竟然从旁边绕了过去。就这么直接走掉了。
他又在村里绕了几个弯,转到了一处残破的仓库前。停下脚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弱不禁风的残破仓库,“吱呀”一声,许清悠从容的推开了仓库的破旧木门。
仓库里面,有一道黑影直直的立在那里,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了。许清悠抬灯照亮了整间仓库,以及那个黑影。
只见那黑影一袭紫衣,头戴一张紫色的鬼脸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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