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与死的缝隙中,填满了求生或求死的生灵的哀嚎。
那界限是如此分明,又是如此细微,一旦跨越,就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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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灵微,乃灵族族长。
因为灵族的特性,“我”一直是“我”,死亡,新生,无限衔接,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从未死亡,“我”一直永生。
每一位灵族人都是如此。
什么是死亡?
几乎所有生灵都对死亡这件事避之不及,隐晦不言,恐惧,害怕,视之为禁忌。
可对我们来说,生与死的差别实在是太过渺小了,甚至几近于无。
我们在最初诞生时便是死亡的状态,之后慢慢地吸收宇宙中的“它”,于是我们开始生长,长出骨骼,筋络,血肉,毛发。
“它”是什么?
事实上,我们也不知道。
但是灵祖生于“它”,我们也生于“它”。
“它”似乎属于另一个纬度,而在这个纬度中,我们是唯一的生灵。
自然地,我们享受着“它”的偏爱。
我们的祖神是“它”的第一位孩子。
也许是怕“它”太过孤单,灵祖又创造了我们,“我”便是第一个诞生的灵族人,“它”的第二个孩子。
啊,也许应该算是孙字辈。
八十一位灵族人,再加上灵祖,八十二个孩子,按人类世界的说法,也算是子孙满堂了。
曾经有神明想试图占有“它”,但他用错了方法。
除非死去,否则你绝不会感受到“它”。
灵祖为“它”取了名字,阴力。
对于灵族来说,生与死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我们没有死亡,轮回的特性就在于此。
“我们”活了很久很久,在这无尽的时空中,见证了太多太多的事。
即使是神,也不能无限存在。
诸神在迎接死亡时的癫狂,真是有些丢脸啊。
按理来说,灵祖是可以以轮回的方式继续活下去的。
但我从未见过灵祖的轮回体。
他只给我们留下了力量。
作为“它”的第二个孩子,也是除了灵祖最强的一个,“我”自然而然地接到了灵祖的传承。
“您为何不以轮回的方式继续活下去?”我问。
“轮回吗?”他反问我,“对于你们来说,轮回的每一世,都是什么呢?”
“嗯……一段新的人生经历?”
“是啊,只是一段新的阅历罢了。”他的发丝银白,穿着白色的长袍,双眼被六芒星覆盖,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带上眼罩,却觉得他的身形是如此耀眼。
灵祖的样貌在那个时代亦是绝顶。
“可是对我来说,那段经历,与他们还有她在一起的时光,已经是最特殊的日子了,美好得独一无二,所以我想保留过去所有的痕迹。”
“我不想在我们所有人归来后,他们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即使他们不会在意,但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我很疑惑,真的有那么美好吗?美好地不容许存在任何差异的地方。
“那会时时刻刻提醒他们,提醒着她,我们都已物是人非,提醒着我们曾经付出的血泪,提醒着她曾有一次,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信徒。”
我歪头,“您说的是那一位吗?”
“嗯。”
原来如此,我曾见过她的。
是在诸神的聚会上,还有她来拜访灵祖,亦或者灵祖去拜访她。
在那久远再久远的时空中,不论何时,她总是很温柔的,似乎世上的一切都值得她的温柔。
于是所有人也都想温柔待她。
好吧,不是所有人。
灵祖所说的死劫,竟有一部分来自她的信徒。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
两位天卿应该也未曾想到过吧?
“如你所说,”灵祖道,“在天音做出那个预言时,就已经动了要覆灭天域的心思,天韵也是赞成的。”
对于她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她更加宝贵了。
“是那一位拦住了她们?”我猜测道,事实上也仅有这一个可能,能够阻拦那两姐妹的存在实在少之又少。
灵祖与其他几位祖神更不可能阻拦。
只有她了。
灵祖缓缓绽放出一个微笑,“她总是如此,说什么凡有善意怀于心者,皆是可救之人。”
“她说未来千变万化,每一刻都有无限种可能,不该一概而论,她会保护好自己,她也不愿我们沾染如此深重的罪孽。”
“可我们更不愿意她染上鲜血。”
“并非我们不放心啊,只是她从来都是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位,”他又看向我,“你们,我们的传承者,是我们为她留下的最后的保障。”
“也许有些晚了,”他又有些懊恼,“我感应到她受了极重极重的伤,竟没有一位在她身边吗?”
“还是说,有什么存在将那劫数提前了?”他脸色深重,我能感觉到,他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心中藏着的风暴。
灵祖永远都是平静从容的,对什么都很淡然,自我诞生时起,就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大的情绪。
即使是那场战役,他也都是运筹帷幄,数次力挽狂澜,坚信着胜利会属于我们,几乎成了战场上的一面旗帜。
“罢了,”他说,“我将所有力量传与你,只对你提出一个要求。”
“保护好她。”
“我向您承诺,誓死守卫在她的身边,直至生命的终结。”
我庄重地许下我的诺言。
那时我并未想到,与她的再一次见面竟是如此之快。
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感觉,毁灭之轮的降临似乎存在某种目的。
灵族的感知一向灵敏,这一定有哪里不对。
灵界并没有确定的地点,我们随着“它”漂泊。
“它”并不属于生灵存在的纬度,这又让我疑惑,毁灭之轮也能“看到”“它”吗?
“看得到的。”
默是这样回答的。
“它什么都看得到,捕捉得到,”她的神情很是悲伤,“因为无论是什么,都会有毁灭的一天。”
我无法反驳,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对她说,“愿您永恒。”
可是这永恒的尽头,似乎永远都是虚无的,谁来陪她永恒呢?那些曾经的守护者,早已陷入了沉睡。
她已经等待了不知多少载春秋。
“你会感到孤独吗?”
当一切尘埃落定,灵界也被妥帖地转移在默居的某个角落,我向她问出了我的疑问。
“孤独吗?”她想了想,“也许是有的,但通常来说只是在某一刻,看到那成群结队的鸟儿,圆圆满满的月亮,还有星空下在湖边静坐的时候。”
“可是感到孤独之后,又很快会想到那些回忆,我与他们的回忆,总是圆满有趣的,足够支撑起这无尽的岁月。”
“我有时也会怕自己忘记,所以在有时间的时候,总是会去回想,一遍又一遍,从很大很大的事到很小很小的一件事,想到什么就写下来,等着他们醒过来看。”
“信与文字,是很伟大的艺术,我们可以用文字记录我们的情感,用那一张写的满满的信纸寄托思念。”
“和他们分享,自己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说实话,其实并没有很多值得记录的事,但若是想要交流,总是会找到话题的。”
她点了点我的鼻子,笑容灿烂,“比如和他们聊一聊后辈们有多么优秀。”
我脸色一红,该谦虚的还是要谦虚,“比不上祖神大人。”
“噗!”她摇了摇头,“你们啊,不要把他们想的太高高在上了。”
“也许你的祖神也有一些可爱的小癖好呢。”
“可爱的……小癖好?”我使劲晃了晃脑袋,实在不敢把可爱两字加在灵祖身上。
灵祖!多可靠的一位神啊!
那就是可靠的代名词好吧!
但若真有什么额……可爱的小癖好,也是很反差萌的是吧?
咳咳,话题扯远了。
“关于毁灭之轮的降临,它……”
默摇头,“嘘!”
“不能说。”
“什么?”我目露震惊,即使是在默居,她的守护下,也不能说吗?
这是她都不能触碰的禁忌吗?
她安抚地摸了摸我的头,“别怕,你们只要知道,一切有我。”
我很严肃地告诉她,“灵族不怕死,亦不会死。”
所以请让我们知道,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
绝对不止是渊主,亦或者是七位古神。
她看起来很无奈,但还是拒绝告诉我答案,“阿尘有没有告诫过你们,永远不要把死亡看得如此轻易?”
我点头,但还是不解,“祖神大人是这样说过,但对于灵族来说,生与死几乎没有差别,不是吗?”
“是啊,几乎没有区别,”应是想到了过去的残酷,她露出了几分怅惘,“小微,你看到过的,这个几乎,填满了求生或者求死的生灵的哀嚎。”
我点头,我的记忆可以回溯到第一个“我”诞生的时期,自然也经历了那场战争,“可是,灵族总是特别的。”
“是特别的,”她点头,她用看一个孩子般的眼神看我,“但一切皆有终极,若是有一天,‘它’消失了,你们只有这一条生命时,你们要以什么样的目光来看待你们的人生?”
我一时有些失语。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问题,如果生与死的界限是如此分明,那我们要如何活过这唯一的一生?
“每一位灵族人因为种族的特性,都会不自觉看淡生与死的界限,看淡时间,看淡一切,”她道,“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可若是对一切都失去了欲望,我不知道,小微,还有什么值得你们活下去呢?”
我呆呆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像她说的一样,每一位灵族人,包括我,早已经感觉到了生活的无趣,我们甚至感受不到死亡的恐惧。
因为我们没有死亡。
我们用那永恒的生命等待灵祖的复苏,守护在她身边,这是我们永恒的信仰。
但除了这些,我们的手中似乎再也没有要紧紧握住的东西。
我又一次想到了灵祖的话,他想保留过去所有的痕迹,所以放弃了轮回,选择沉睡在时间的长河中。
那得是多么多么浓厚美好的情感,才能如此地相互信任,信任无论时间如何侵蚀,她都不会忘记他们。
而她也做到了。
这样的情谊,让我不自觉心生羡慕。
“如果没有想到的话,那就陪我们一起守护默居吧。”她道。
我点点头,“好。”
暂时就先如此吧,毕竟他真的找不到除了信仰以外值得重视的东西。
“那你什么时候出去呢?小微?”
我身子一僵,觉得自己就算不出去也能护好默居守护大局。
“唉,”她无奈叹气,“到现在曦儿他们都还不知道你的存在,我都怕哪一天他们把你当成入侵者赶出去。”
“……”
她说笑了,凡是进入默居的都经过她的审核,不可能有敌人存在。
不过试一试,倒也没什么所谓,希望自己不要堕了灵族的脸面吧。
“默,”
“嗯?”
“跟他们说我们刚到默居,可以吗?”
“……可以。”
于是我们伟大的灵族族长在经历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斗争后,毅然决然地出现在了人前。
然后就闭关了。
闭关了一千年,出关一日。
又闭关八百年,出关三日。
再闭关五百年,出关七日。
再再闭关三百年,出关一月。
默居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闭关狂魔,所以很少有人会去打扰他。
最后闭关了一百年,出关已一月有余。
至今,血之女王与巫族族长依旧在打赌他的下一次闭关时间。
不过因时期特殊,无法判定,最后达成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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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族都很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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