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邦信篇)

《西汉篇》

【三不死】

“咳！”

最后一把竹刀刺入韩信的胸膛，喉咙的腥甜感越来越重。

韩信感觉自己的浑身上下都温热着，恍惚之间，看到了刘邦的脸。

用尽最后一口气，韩信喊了出来。

“臣谢陛下三不死！见天不死，见地不死，死于这钟室！见铁不死，被这锋利竹刀刺满胸膛！”

声音不再像战场上时的充满自信，如今虚弱中带着悲伤和绝望。

最后一句声音很小很小。

“刘季，愿你我来生不再相见。”

但这一句，被刘邦听到了。

刘邦颤巍巍的蹲下，抱住韩信。

一身布衣已被鲜血染尽。

那十数把竹刀更像是刺入了刘邦的胸膛。

“雏儿？”

刘邦将韩信嘴角的血擦干净。

大殿中不敢有一人发出声音，静的要命。

吕雉眯起眼睛，从上殿站起来。

“陛下万福长安！如今逆贼韩信已除，我大汉后顾之忧不再有。”

刘邦低着头，站起来。

“来人，将皇后送回椒房殿，没有吾的命令不许他踏出宫门一步。”

吕雉没有说一句话，自顾自的带着侍女侍从走了出去。

而剩下的人依然是静悄悄的。

刘邦将脸上的水痕擦干，抱起韩信。

“回未央宫。"

【张子房】

未央宫空空的。

只有正殿中央有动静。

刘邦皱起眉头。

“雏儿，可能有些疼，但我要给你拿下来，这东西太碍眼了。把你搞得像个小刺猬。”

泪水忍不住的又要流出，声音已经带上泣声。

“嗯？对不对？我都不能好好抱住你了。”

刘邦抿住嘴，抑制住呜咽。

将韩信身上的竹刀一根一根抽出来。

看着涌出的鲜血，刘邦终于抑制不住了。

“雏儿！”

在门外看守的宫人，听着殿内痛苦嘶喊。

却没有一人想去制止。

那日，刘邦像是换了个人。

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但凡是见过他的人，都带着一脸恐惧。

“啊，子房来了？”

张良本已经自请辞官，他已明白，朝廷有太多是非之地。

他劝过韩信，让韩信与他一起。

但韩信不听。

“信要护陛下一辈子周全。”

那是临走前，张良劝他一起走时，韩信说的。

而如今，韩信被诛的消息传到了他那儿。

他立刻进京，却看到了这副模样。

刘邦坐在大殿之上，旁边的韩信靠在他的身上。

虽然头发束的正经，衣服穿的富丽。

可那眼底的青紫，苍白的嘴唇。

无疑在告诉张良，韩信已经是个死人了。

“陛下...”

张良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

“子房好久没有见过雏儿了吧，可惜，雏儿...雏儿生病了，一直昏睡不醒。等雏儿醒了，一定让他好好给你赔罪。”

张良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

扑通跪下。

“还请陛下分清现实。别再逃避了。”

“陛下不能抱着韩将军的尸体过一辈子，当下，是要找出罪魁祸首。”

张良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这样，或许能将刘邦的注意力从韩信的尸体上分散出来。

【蒯通】

刘邦微笑的嘴角平了。

“把皇后叫来。”

刘邦将韩信抱回偏殿，把他放在一个长柜中。

张良跟着去看，却看到在刘邦歇息的地方旁边有一个棺材，那棺材比平常的要大，要高。

棺材中布满了冰。

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拜托子房，帮吾照顾雏儿一会儿。”

吕雉登入大殿，看到刘邦毫无笑容的坐在那儿。

近日都在传，说，陛下疯了。

不仅见谁都笑，未央宫里还时常传入别样的声音。

或是谈话声，或是笑声，或是泣声。

又或是古筝声起，弹奏的，是韩信将军生平舞枪时最爱伴的曲子。

“臣妾参见陛下。”

吕雉跪下，一颦一动，都透着骨子里的强劲。

“皇后起来吧。”刘邦点了点太阳穴。

“几日不见，皇后起色愈发好了。”

吕雉刚想回话，笑谈刘邦，可刘邦的声音却又响起。

“朕这几日，倒不是太好。”

“希望臣妾能帮陛下分摊苦恼。”

吕雉再次跪下，低着头，她却能感受到刘邦凌厉的目光。

“雏儿在那日，临...临走前说了什么？”

刘邦转头望了下偏殿。

吕雉听到刘邦对韩信的称呼，咬着嘴唇，握紧了拳头。

“逆贼韩信曾说，悔恨没有采取蒯通的计谋。”

刘邦站起身来，走到吕雉面前。

“看来皇后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继续回椒房殿思过。”

看着吕雉走后，刘邦传来人。

“诏令全国追捕蒯通。”

【烹煮】

不到一日，蒯通就被压倒了刘邦面前。

在早朝之时，当着文武百官。

“是你唆使淮阴侯反叛的？”

刘邦满脸堆着笑，让蒯通心里越来越害怕。

但他还是想维持最后一丝面子。

“是啊！我的确教过他，但那小子不识好人心，不采纳我的计策，所以有自取灭亡的下场。

他要是采纳我的计策，陛下怎能够灭掉他呢？恐怕插满竹刀的，是陛下才对。”

刘邦眯起眼睛，笑得愈发灿烂。

“煮了他。”

蒯通听到后，显然被吓了下，而后，又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汉朝不会长存的！陛下，你这样子，像极了秦始皇！”

“我对我做的事情，一点也不后悔，刘邦，起码我看到了你的痛苦！”

刘邦站起来，脸上的笑容依旧没变。

“大火煮开，小火慢烹。”

刘邦亲眼见证了这次烹煮。

将蒯通扔进了滚开的水，听着他的惨叫。

而后，又小火慢慢的。

蒯通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痛苦。

等到蒯通全身发红，翻过了白眼，已然是没有了气息。

“把他喂了御狼吧。”

“子房，随我回未央宫。”

回到大殿，刘邦没有像以往一样，马上去偏殿找韩信。

而是坐下来，一言不发。

【淮阴侯】

“陛下...”

张良看到他这个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你说...朕...不是不该放下了？”

刘邦举起茶杯，看着茶水映衬着自己的眼眸。

“陛下能认清，当真是最好的。”

张良抿住嘴，眼神凌厉的望着刘邦。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晚过后...”

“我的雏儿，就是举世无双的淮阴侯了。”

刘邦告诉自己不能在张良面前展现自己的懦弱。

可惜...

韩信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当晚，刘邦抱着韩信那冰冷的身躯入睡。

“我下辈子，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同薨】

韩信下葬的那天下着倾盆大雨。

刘邦穿着白色的孝服，站在韩信的墓碑前。

看着韩信被放入华丽的棺材中。

有看着黄土，一下又一下的遮住。

刘邦感觉自己的眼眶热热的。

可惜脸上的水，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公元前196年，汉朝开国大将军淮阴侯以谋反罪死于长乐宫钟室。

·后汉高祖刘邦亲自为淮阴侯平反昭雪。

那日过后，刘邦算是病倒了。

政权慢慢的交到了吕雉手里。

但刘邦，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可以管了。

张良一直未走，守在刘邦榻前。

“陛下，臣恳请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刘邦轻咳两下，

“无谓了...子房还是赶紧回去吧。

吕雉的为人吾知道，她不放过你的。”

“陛下...”

“你不再多说，吾要去雏儿了！”

说完，刘邦就感觉眼前涣散。

在那之后张良就出了宫。

一年过后，他收到了萧何的书信。

皇帝驾崩了。

·公元前196年汉高祖刘邦久卧于榻，命不久矣。

·公元前195年汉高祖刘邦驾崩于未央宫。

据传，汉高祖薨时，手中抱着的，是淮阴侯的宝剑。

-《西汉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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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重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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