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漏洞【63】

CAM 63：超载

这是摇滚弗莱迪第四次挥动手上这把铁锤，实心的灰色铁锤，体积约为二分之一个摇滚弗莱迪的脑袋。罗克姗与维多莉娅也站在公寓楼的主走廊边，手持扩音器要求所有人快速撤离这栋建筑。

一批训练有素的排爆部队手持盾牌，自右侧安全出口火速抵达顶楼。摇滚弗莱迪也做好准备，用尽全身力气挥出最后的一锤，他那颗本该无比迟钝的电子脑，从他举起铁锤的瞬间开始高速运转—很好，那个胆敢炸毁立交桥的罪犯终于招供，剩下的炸药就被藏在他的家中，在被洗漱镜遮盖的小型暗室里。可现在的问题在于—

这些经过处理的钢化玻璃与抗压镜面，要想将它们破开，可远不是像吃块披萨那么容易的事情。摇滚弗莱迪闭上双眼，感受着铁锤锤头的重量落向身前，将那面布满裂痕的洗漱镜粉碎，使其化为无数的折射碎片。令人烦躁的玻璃破碎声与摔落声，也开始在众人耳边作祟，让本就筋疲力竭的摇滚弗莱迪差点昏迷过去。

手电筒，防爆盾牌与围栏。将一切防护设施布置齐全后，摇滚弗莱迪才意识到自己的另一个麻烦：他的体型太大了些，根本无法钻入面前这间小暗室。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他也很快意识到，至少自己的手臂还能顺利伸进去—剩余的炸药会在哪里？带着脑中的疑问，摇滚弗莱迪的五指触到几团有些扎手的毛球。

“我好像摸到了！等等，为什么这块炸药会动？”摇滚弗莱迪将几只毛团攥住，将左手缓缓抽离暗室。看着手臂完好无损地呈现于他面前，摇滚弗莱迪也松了口气。他的五指沾满泥土、火药渍与干掉的漆块。至于那些被他抓住的东西，居然是几只正在享用加餐的灰毛老鼠！

摇滚弗莱迪调大手电筒照明度后，众人才弄明白那间暗室中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他们找到那些炸药了，那名爆破犯也没有说谎。不过嘛，那些炸药现在都被撕破，还有不少炸药都成了老鼠们充饥用的粮食。

“如果坎迪猫在这儿，那在他看来，这里绝对是最棒的自助餐厅！”摇滚弗莱迪指着一大群还在撕咬炸药包装袋的老鼠，同时还不忘为赶到身边的罗克姗送上句调侃。

谁知罗克姗听后，竟一手捂住口部，另一手扶住洗漱间中的墙壁。几声轻咳与深呼吸过后，她对摇滚弗莱迪的新玩笑做出评价：这个玩笑的胃口太重了些，还好维多莉娅与克里斯他们不在这儿，否则他们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都会患上后天性厌食症。

“弗莱迪，不许再开这种恶心的玩笑了！”罗克姗握紧拳头，对着摇滚弗莱迪的左耳轻捶三次以做警示。

“哦！哦！我知道了，承认吧你刚刚笑了！”摇滚弗莱迪躲闪着撤离洗漱间，看来这个玩笑不太受欢迎啊，那他也只好闪人了。

又解决了件棘手的事，维多莉娅那颗悬挂与幽谷之上的心，伴随一份份炸药的清点逐渐放松。按照账单上提供的数目，除去爆破犯成功用于炸毁大桥的十余公斤炸药外，他在家中还存有约二十公斤炸药。除此之外，炸药的贩卖地点与途径也尚未明确。想到这些，维多莉娅知道今天他又有的忙了。

更何况，狂鬼在十八地连环爆破案后所藏匿的赃款现在还不知所终。整整两桩重案还压在维多莉娅的胸前，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维多莉娅，最近她总是让自己陷入紧张。

她也很想好好睡上一觉，她也想抽出些时间去咖啡厅坐一坐，点上杯自己最爱的草莓粉拿铁加巧克力蛋糕，花上整个午后来享受它们。可她总是将工作放在第一位，或者说，她总是将责任放于第一位。而那些责任又总是接连不断地到访，通常情况都是在维多莉娅解决一个问题后，另外一个甚至三个问题便会接踵而至。

她的头有些晕，她让自己扶住墙壁稍作休息。她拒绝了罗克姗提出的休息建议，她对罗克姗摇了摇头，也对刚刚那个松懈的自己摇了摇头—不，这可不是工作时该有的状态！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现在可不是该说晚安的时候，她的身体肌肉也不该在此刻进行放松！

可是，为什么，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化为无数不可协调的碎块，四肢的力量在快速流失—活像具失去牵线的提线木偶。脑皮层中的致命眩晕感在加重，让她的头部如负铅铁。维多莉娅的眼球开始充血，心跳加快与呼吸急促在同一时刻并发。一股巨大的眩晕感如电流般冲入她的大脑，让维多莉娅在经过公寓客厅时直接摔倒在地—

“维多莉娅警官！”维多莉娅听到了罗克姗的声音，摇滚弗莱迪的声音。之后是些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与自己被搬上支架的声音。最后是，是警报声么？不，听起来不像是警报，倒更像是救护车。急救警报，有人受伤了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可不能继续躺在这里了，还有人需要她—

“维多莉娅警官，你终于醒了，太好啦哈哈哈！”再次睁开双眼后，维多莉娅看着到自己身下的条纹床铺，与站立于自己身边的摇滚弗莱迪与罗克姗。医疗救护车的白色外壳围绕于病床，摇滚弗莱迪帮维多莉娅扶住输液支架，罗克姗一手拿住苹果，另一手拿住一只削皮刀，开始帮维多莉娅削苹果。

摇滚弗莱迪本想给维多莉娅一个拥抱，可鉴于维多莉娅现在的身体状态，拥抱、康复蛋糕和派对什么的还是留到明天吧。可维多莉娅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姿势调整为半坐。在这之后，她询问身边的护士，是不是又有新的案件发生，以及是否有其他人在案件中受伤。

“不，没有，警官，”护士从摇滚弗莱迪手中接下输液支架，她转用一种快速但温柔的语气去向维多莉娅说明，“可您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什么？这不可能，维多莉娅警官的身体一直都很好！”罗克姗抓住护士的双肩，强烈要求她收回自己刚刚所说的话。可护士只是对罗克姗摇了摇头，并继续对她、维多莉娅与摇滚弗莱迪进行说明：维多莉娅最近有些过度疲劳了，特别是熬夜与草率应付的速食午餐，这两者是导致她昏迷的重要因素。

说完之后，护士也有些不解地多说了几句，她问维多莉娅何必要如此拼命，警察明明是按照工时计费，而不是像私家侦探那样“案件即钞票”。在她看来，像维多莉娅这样拼命根本就不值得。

维多莉娅拦下罗克姗的拳头，她也对那名女护士摇了摇头：“咳，也许你是对的，可我们的活法不一样。咳咳，”她接过摇滚弗莱迪递给自己的一杯热水，饮下半杯热水后，她的心中还有许多没能说出口的话。相比起对谈些长篇大论，她用一个微笑与一句调侃化解了尴尬：“还好你当初没去考警校。”

说完，她率先带头笑了起来。当女护士、摇滚弗莱迪与罗克姗思考出其中的笑点后，他们也跟着维多莉娅一同大笑起来。没办法，这就是维多莉娅的活法，即便是自身正经受苦难，她也不会将怨念与愤怒向他人发泄。

至于现在，她的工作就是好好休息，然后消灭掉罗克姗为她准备的营养套餐。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为维多莉娅感到担心。

麦库小猪超级卖场，身着藏金罐小精灵服装的卡通小猪雕像立于露天卖场中央，左手的巨大拐杖上镶嵌着闪闪发光的玻璃宝石。束缚那堆赘肉与墨绿色衣襟的腰带，也因那只巨大的镀金腰带扣儿显得额外显眼。小猪穿戴着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时的白色卡通手套，右手则是可上下摇摆的机械关节。在这尊小猪雕像的底部，一大圈彩灯围绕着麦库小猪，向周边放出五彩缤纷的光芒。

麦库小猪大卖场，如果狂鬼死前不是为了最后作弄一次克里斯或维多莉娅，那他应该不会说谎。十八地连环爆破案的最后赃款，就被三年前作案的狂鬼藏匿于此。可是那批赃款的具体位置又在哪里？这座大卖场可不是便利店那样的小地方！

想到这里，克里斯•阿夫顿坐到雕像身下，对着身旁的麦库小猪深呼一口气。

如果一个罪犯要快速让一笔巨款消失不见，那他要怎么做？这正是克里斯当今正在思考的首要问题。

狂鬼是个精明的罪犯，同时，他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利己主义者。身后那尊欢乐的麦库小猪雕像，反倒为克里斯的内心又平添了几许忧愁。

维多莉娅病倒的消息，克里斯也在第一时间被告知。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要肩负起更多责任，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意气用事。可当前最要紧的问题在于，他要怎样才能从一桩三年前的重案中发掘出线索？

克里斯也想过最简单的办法：去调取监控，可在三年前，这里不过是一处尚未被开发的郊区荒地，更别指望会有人在这里安装监控之类的了。狂鬼他很聪明，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行踪。

想到这里，克里斯也自嘲似地笑了几声：果然，自己最好的麻醉剂还是工作对么？最近发生了太多事，特别是尤伦卡的事。克里斯的身躯也许不可被摧毁，可金属细胞永远无法侵入他的内心，也永不可能一劳永逸地吞噬他的痛苦。

此时此刻，维多莉娅虽然躺在病床上，可她的内心却从未想过要去放弃—麦库小猪大卖场结构图，三年前的郊区平面图与实景照片都被递到她的床前。一手拿住培根奶油三明治，维多莉娅另一手便打开第一张图纸，开始逐一检索可能成为赃款藏匿点的存在。

有人在敲门，维多莉娅也只是轻声地回复一句“进来吧”，之后消灭掉最后一口三明治，将自己的双手与内心完全投入工作之中。

“维多莉娅警官，医生对你是怎么说的？”推开病室的隔音大门后，只听罗克姗用略带谴责的口吻质问起维多莉娅。

在罗克姗身后，摇滚弗莱迪与其他探望者缓步踏入病房。除去两位机器人朋友外，维多莉娅凭借她那虚弱模糊的视觉，勉强认清了格雷戈里、雪尔莎与其余几人的身份。

其中，一个长着东方面孔的白裙女孩手捧一盘蒸饺，在格雷戈里与雪尔莎的引导下走到维多莉娅的床边。维多莉娅当然还记得她，确切的说，与案情有关的人，她都多少留有些印象—

这个女孩正是那桩枪支盗窃案中，维多莉娅劝罪犯自首时所提到的女孩，她是那名罪犯的女儿。也正是为了她，身为父亲的男人才会铤而走险，为了要回拖欠已久的工款走上绑架的道路。

今天，女孩是来感谢维多莉娅的。是维多莉娅了解到真相后，在案发当天劝自己的父亲放下枪械，也是维多莉娅自费为他们雇佣律师，索要欠款。法庭上，也是维多莉娅出面证词，为女孩的父亲申请减刑。女孩面带笑容，抓起一块她亲手制作的蒸饺，缓缓送到维多莉娅嘴边。

女孩张开稚嫩的双唇，维多莉娅也听懂了那句中文的含义：谢谢。

维多莉娅也轻抚女孩的额头，与其他人一起分享着这盘煎饺。这还是她第一次吃到这样正规的中餐，这可比熊猫快餐店里的幸运饼干美味多了。

孩子的注意力比成年人要分散很多，格雷戈里见无事可做，也就随手拿起一张桌上的照片开始欣赏。没想到维多莉娅警官还有摄影的业余爱好？这颗半立在郊区中央的空心树干，另一半早就被泥土与岩石淹没、覆盖。就是暴露于地面的那一半树干，看样子也成了蚂蚁、老鼠与蘑菇的安乐小屋。

这个地方，格雷戈里总感觉有些眼熟。

这里不就是麦库小猪大卖场建成之前的郊区空地吗？格雷戈里开始默默责备起自己的记性，他对那片地方可谓是印象深刻啊！

三年前的格雷戈里，正为了寻找被踢飞的足球在郊区灌木丛中游荡。当他穿过最后一丛稀疏的枯黄灌木后，他看到两道三年前的罪恶身影，他们放下铲子与锄头，将空心树干边多出的土堆用力踏平。

之后，身材相对矮小的那个拍了拍手，说这次绝对是万无一失了，不会有人发现这笔钱的，除了他们两个。

格雷戈里当时也没放在心上，他只知道自己在灌木丛中找到了皮球。是时候带着球回去找雪尔莎与琴娜了。在这之后所发生的事，才是那桩抢劫案的重头戏—

“不，朋友，”罪犯之一将消声器装上枪口，用拇指扣动保险后，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的同伙按下扳机。当同伙的心脏被子弹射穿，当他的口中吐出鲜红的血液后，罪犯将自己同伴的尸体推倒，“从现在开始，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那一天，狂鬼亲手杀死并埋葬了响尾蛇，他们一同将那些钞票埋葬于老树干下，之后，响尾蛇这个免费劳动力也失去了他的最后价值，狂鬼不相信任何人的嘴巴，除了他自己的。除此之外，他也不太喜欢五五分成这类词语—只需要牺牲颗子弹，他就能轻松除掉让响尾蛇化为一具尸体，何乐而不为呢？

“维多莉娅警官，我知道这个地方。”

没有犹豫，只有脱口而出的答案。格雷戈里指着照片上的空心树干，维多莉娅也再次向格雷戈里确认，格雷戈里也再次表示，自己不可能记错。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格雷戈里用手指围绕着照片上的树干转了一圈，“这里现在应该是整个商场的中心。”

罗克姗与摇滚弗莱迪迅速互换眼色，他们都知道对方心中在思考什么：是时候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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