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叛逃者们(前篇)
一阵电话铃声,将在昏迷深渊坠落的克里斯及时拉回现实—毛绒陷阱与墨菲斯,能看到他们陪在自己身边,克里斯认为这是他此刻最大的幸运。
克里斯的脑部枕住墨菲斯的膝盖,昨夜被酒精狂轰滥炸过的身体,也在他恢复神志后开始发作:肌肉酸痛,先是从关节开始,又通过血管、神经脉络传遍全身。克里斯痛到像是触电般发抖,直到墨菲斯将一杯温水递到他的唇边,这种致命刺痛才稍有缓解。
“又给你添麻烦了。”克里斯从墨菲斯的膝盖上坐起,拿起仍在作响、振动的手机后翻开旋盖,是道森警长。看来,自己要因为上班迟到被他批上一顿了。想到这里,克里斯按下接听键后又迅速关闭免提。他可不想让道森警长的怒火,通过这通电话烧到墨菲斯家里。
出乎意料的是,道森警长的语气中没有责难与愤怒,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担忧。他提醒克里斯最好注意安全,必要的话,他可以为克里斯准上一天,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的带薪假期。让克里斯在维多莉娅葬礼上出面的事,现在也要推迟一段时间再做讨论。
“什么?”一向刻薄利己的道森警长,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克里斯又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通话人姓名,是道森警长没错。如果这不是什么恶作剧,那就是又一件大事即将发生的前兆—
还是说,那件大事已经发生了?
“熔融弗莱迪,我是说,”道森警长此刻,正在一间空无一人的囚牢外与克里斯通话,脚上的皮鞋开始来回拍打水泥地板,发出几阵啪嗒啪嗒的敲击声—节奏刚好与他的心跳与呼吸频率重合,“我是说,几天前携带高溶蚀性酸液袭击募捐会场的人,奥古斯特,他越狱了!”
道森警长又对克里斯的耳朵塞入些许嘱托:第一,注意保护好自己,因为是他亲手将奥古斯特押入监狱的—当然,道森警长对墨菲斯的帮助毫不知情—因此,奥古斯特的第一位报复对象,自然也会是克里斯!第二,道森警长希望克里斯去通知他的家人,如果他的家人中,仍有人在庞顿中城常驻,他可以通过道森警长的关系对他们申请官方保护,第三,总局已经在加急印刷奥古斯特的通缉令,熔融弗莱迪的抓捕工作,处于对克里斯本人与其家人的安全考虑,道森警长不建议他参与这次行动。
“小子,注意安全,”道森警长最后说到,他拿起一块奶油甜甜圈,用热牛奶将甜甜圈泡软后塞入口中,“我的手机从现在开始随时开机,有情况的话及时汇报!”
“可是警长,这样的话,我更应该参与这次行动才是,”克里斯脑中的酒精,在这一刻完全被熔融弗莱迪的酸液溶解干净,“他的目标是我,只有我才能—”
“闭嘴!你这还没活到三十岁的毛头小子懂个什么?”道森警长突然将这失控的怒吼释放出来,全数对准话筒另一侧的克里斯,“克里斯啊克里斯!等你在这个位置上再坐上个五年八年,你就明白了!每天都是一样的工时和工资,案子拿下了是理所应当,拿不下我们也不亏欠任何人!你没必要为了抓捕一个手上淌浓酸的疯子,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现在给我挂断电话,马上去联系你的家人,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可克里斯一直都没有挂断电话,墨菲斯也站到克里斯身边,将自己的十指轻轻搭上克里斯的肩膀。她眼神中的忧虑,不比克里斯此刻眼神中的忧虑要少。
克里斯与道森警长的僵持,直到秒针在时钟上划过三圈后才结束。道森警长张开嘴唇,那张尚沾着些甜甜圈果酱、挂着一道肥下巴的嘴唇:“克里斯,孩子。请原谅我叫你孩子,我不该那样对你吼叫,可我们已经失去了维多莉娅,我们不能再失去你了。执行命令吧,为了我,更是为了你和你的家人!”
克里斯点了点头,道森警长,他可能不是个尽职尽责的人—至少在克里斯对“责任”的底线衡量中不是,可他也绝非一个坏人。倒不如说他是黑白边缘的一抹灰色?对抗着右侧的黑暗,又保护着左侧的纯白,哪怕黑白两侧都会因灰色本身的怪异,送来咒骂。
他想对道森警长说很多话,可这些话抵到嘴边后却又无从下口。最终,秒针在时钟上划过又一个秒周期,克里斯也对道森警长说出一句告别:“警长,谢谢。”
直到通话结束的嘀嗒声从电话中传出,克里斯才意识到道森警长早已挂断电话。没能说出口的那些话,最终还是被克里斯咽入了腹中,无人倾听。
转过身后,毛绒陷阱戴好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红色海盗头巾,梦魇弗莱迪与梦魇邦尼也自窗帘下的阴影中探出脑袋。墨菲斯对克里斯伸出左手,她当然会对他伸出援助之手,无论何时何地!
“阿夫顿警官,”毛绒陷阱拉好窗帘,紧了紧头上的红色海盗头巾,“看来您需要一趟梦魇特快影子专列?上车吧,呼呼—!”
克里斯点了点头,下一站,庞顿中城大学,他的姐姐伊丽莎白还在那里,必须优先确保她的安全。
“我已经准备好了,”灰暗的阴影回路中,梦魇弗莱迪在毛绒陷阱身边打磨起自己的利爪与尖牙,“这次要让那个乱喷沙拉酱的坏家伙待在监狱里,再也不敢出来!”
“好主意,伙计!”毛绒陷阱与梦魇弗莱迪碰拳,之后继续向着克里斯所需的终点站全速前进。
垃圾,污水,头顶的这些东西又是什么?一根被抽过的雪茄烟,一块香蕉皮,两个滚珠汽水瓶盖,瓶盖里侧都写着“谢谢惠顾”。维多莉娅用大衣将沾满污水的双手抹净,绑架与街头袭击?在自己经历过这些之后,庞顿中城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快看啊老弟,有个人被当成垃圾,扔到垃圾填埋场来了!”身材瘦削的回收工人跳下挖掘机驾驶舱,至少有一点他没说错:这里的确是垃圾填埋场,这股腐臭里夹杂着陈酸的气息,迅速让刚苏醒没多久的维多莉娅恢复清醒。两名回收工人走到自己面前,他们为她提来一桶清水,以及几件比维多莉娅身上这件大衣略显干净的旧外套。
“等等,我感觉我们,唔,”身材矮胖的回收工人吐掉一口浓痰,从自己的安全帽下拿出一张报纸。这是他独有的生活习惯—随时在身上备着几张旧报纸,方便做临时垫枕来睡觉,也更方便解决内急。由于维多莉娅牺牲的消息仍被警方封锁着,因此他上一次在报纸上看到维多莉娅,还是有关兰彻赌场命案的公开报道,“啊!就是这张,朋友!听我念给你听—维多莉娅警官破获亡命赌场,庞顿中城器官走私团伙,数名骨干最终落网!”
“我还以为你拿这张报纸去上厕所了呢,”身材瘦削的回收工人,对自己的同事摇了摇头后调侃道,“不过现在嘛,我们先得让这位警官好好清洗清洗身上的脏东西!”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维多莉娅说完,又是几阵肺部的抽搐与轻咳,这座垃圾填埋场不是她记忆中那座,不是焚岛,也不是庞顿中城里那座,“咳咳!你们可不可以咳咳—!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哦,欢迎来到高丹市,警官!”身材矮胖的工人率先抢答。高丹市?如果维多莉娅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只有一趟长途巴士会经过庞顿中城,而且还需要整整两个小时的路程!
“哦哦哦我们知道了,你想要回家,可是今天已经没有末班车了,”身材瘦削的高个工人也开始接话,“没关系,我们可以顺路载您一程的,反正我们也要去中城罐头厂收点废铁。”
“收,废,铁?”
直到维多莉娅登上二人的特殊航班,她才回想起后悔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空气清新剂的香味,与自垃圾运输车车厢渗出的臭味相互冗杂,最终一股脑钻入三人的鼻孔—
这是维多莉娅第三次向副驾驶位上的回收工人索要呕吐袋了,倒不是因为晕车,也不是车轮下的颠簸路途。只是这些味道,这些让她心烦意乱的腐臭气息,它们就要让维多莉娅彻底崩溃了—!
“路途颠簸,系好安全带啊警官!”瘦削的回收工人打开车载音响,没什么比音乐更能振奋人心了!特别是当音乐频道在循环播放鲍比•希摩尔特的重金属乐《狂吐于棺木之前的我》的时候!
噗啊—!维多莉娅又吐出一袋腹中的胃酸,她接过回收工人向自己递来的餐巾纸。抗眩晕训练什么的,维多莉娅她可没经受过,她是名警察,又不是海军和宇航员!
格雷戈里,他最近陷入了些新的烦恼之中,就连莉兹与雪尔莎也不知晓其中的原因。换句话说就是,难道现在还有什么事,值得他去整日愁眉苦脸吗?
甜品店被装修翻新,母亲琴娜的日收入也逐步上升,有了克里斯安排的四台机器人进行帮助,甜品店无论是工作效率还是质量都有显著提升。现在琴娜也不需要格雷戈里每周末抽出时间去兼职了,他可以陪雪尔莎一起好好享受完整的周末—当然,前提是他得先完成自己的作业。
只有格雷戈里自己明白,这本新发的数学书有多么难啃,那些新的数学名词、公式与运算符号有多么难以理解。格雷戈里认为,自己在上大学接触高等数学之前,就会被高中甚至六年级数学逼疯—拜托,他现在已经二年级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好了格雷戈里,注意思维的综合运用,”莉兹利用今天的休假时间帮格雷戈里补习起数学,可格雷戈里只是将嘴唇高高翘起,用手旋转着一根2B铅笔。莉兹再次念出练习册上的题目:“弗兰克有55根钢笔,有红钢笔与蓝钢笔,他给了自己的朋友8根钢笔,其中一半是蓝钢笔。总共还剩下37根蓝钢笔,求他在一开始的55根钢笔中,有多少红—”
莉兹还没能说完,格雷戈里的呼噜声便将她的话狠狠压下去。她用手轻轻叩击桌面,格雷戈里立即像是被扔进热水里的青蛙那样,从自己的板凳上奋力跳起。他手中的那根铅笔,也被自己甩出窗外。
“唔,我们先试着用55减去37,再减去8的一半,这样剩下的钢笔数就是他保留的红钢笔与送给朋友的4支钢笔的总—”莉兹再次放下手中的铅笔,她受够了,这个周末,总共只有六道应用题而已,可格雷戈里这已经是第十六次重返梦乡了!
“格雷戈里,鉴定完毕,你在数学这方面的智商与情商,”莉兹用钢笔将格雷戈里戳醒,左脚不停拍打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它们的总和是零。”
“抱歉,莉兹小姐,可是我们只剩下这一道题了。”格雷戈里双手抱拳开始央求莉兹,莉兹也点了点头,但她警告格雷戈里,必须在四十分钟后回来,否则就让他妈妈亲自来他的房间教他“做数学题”吧—就算莉兹头上没有漫画角色那样的对话泡,格雷戈里也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做数学题”这一词两侧的双引号。
推开自己卧室的大门,格雷戈里换好运动鞋后跑下阁楼,他与每个人依次击掌:在陪娃娃玩过家家的雪尔莎,切割蛋糕的铁刃,负责外送包装的铜钻,还有烤炉边的大块头熔炉,以及整理餐盘的钢钳,最后是收拾餐桌的母亲琴娜。
他拿好自己的足球,准备和自己打一场小组赛。可就在他站到门口的一瞬间,那扇先进的红外体温感应门,竟然像是掉到地上的冰棍般融化了—最炙热的骄阳,让人生不如死的至夏,在那种天气下,不小心让自己的冰棍掉到地上,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可现在是冷到有些令人发抖的秋季,那些感应门也都由钢化玻璃制造而成,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难道说,有人会像《丁丁历险记》里的向日葵教授那样,用声波武器对着他们的甜品店窗户开了一炮?别开玩笑了!
(详情参见《丁丁历险记之向日葵教授绑架案》,向日葵教授因对一种新式声波武器的研发与测试,导致莫兰萨城堡的玻璃全数破碎。)
格雷戈里放下足球,用抹布包裹住五指后试着触碰玻璃边缘—玻璃融化造成的缺口,它们的边缘十分圆滑,没有尖刺与突起,只是有些无端地—湿润?格雷戈里将抹布从手上逐圈解下,并开始为自己及时收手而感到幸运,因为那块抹布的中心部位,那些让格雷戈里感受到湿润感的部位,它们也开始像是自己身前的玻璃门般缓缓融化,或者说,它们被某种东西腐蚀殆尽了。
再次望向光滑的玻璃边缘,这一次,格雷戈里试着模仿夏洛特的推理思路:眼睛和头脑是最好的武器,除此之外,要学会在大块的粗略中剥出最本质的细节,这就是探案,就像是,就像做数学题那样!
格雷戈里似乎明白了什么,55根钢笔,先减去37根,之后是8根中的一半,莉兹小姐没有说错,剩下的就是红钢笔的个数!不过现在,格雷戈里又在玻璃边缘发现了些新奇的东西—
那些银白色的黏状液体,它们难道是劣质胶水吗?难怪这扇门的做工会这么差劲,可是胶水也会像蠕虫那样,在玻璃边缘左右扭动吗?这个疑惑还没能被解答,格雷戈里便又发现了另一个细节,那不是胶水,而是种腐蚀性液体,它们不是在玻璃边缘下陷,而是在主动侵蚀那些钢化玻璃!
“有人想要搞破坏。”格雷戈里说出自己的最终推论,也正是在同一时刻,五根由金属丝线、旋钮与螺丝构成的扭曲手指抓起他的衣领,只要那些手指的主人愿意,他随时可以让自己的指尖再次流出些酸液来,将面前的男孩融成一堆骨头,不过,格雷戈里可不是他的最终目标—
格雷戈里只是个诱饵,一个用来引出克里斯•阿夫顿的诱饵,伊丽莎白,克里斯,是这两个阿夫顿家的蠢货毁掉了他的前程!在将他们全都溶解之后,熔融弗莱迪自会去JR公司找到爱德华兹,把自己独酿的酸液灌入这位“背信弃义先生”的口中。
一步一步来,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你好,孩子,”熔融弗莱迪那张布满凹痕与酸蚀烙印的怪脸,与他那双暗银色的金属眼球一起面向格雷戈里,他的口部裂缝与胸腔内,也开始渗出同一种银白色腐蚀液,“现在,跟着熔融弗莱迪走一趟吧!我有给你备上咖啡和红茶,绝对无泡多糖的—!”
“现在玩万圣节游戏是不是早了点儿?还没到十一月份呢!”格雷戈里被抓到半空,对于现在这种情况,他之前可从没独自处理过。
莉兹,琴娜,摇滚弗莱迪,罗克姗?随便什么人都好,格雷戈里希望,有人能来救救自己,可他又不敢在熔融弗莱迪的眼皮底下喊出声来。因为他能猜到最差的结果—自己可能会因此被融掉声带,还有可能直接被对方刺穿心脏!
格雷戈里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命悬一线”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玩具熊的五夜后宫:安全漏洞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