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人勿近.5

当一切都收拾好，两人平静地躺在床上，凝视着灰白色的普通天花板，陈峥宇眨眨眼，有那么几秒，他觉得就这样也挺好，尽管他自己的银行账户的数目，一直在下降，尽管公司开的那点工资，他用得勉勉强强。

现在还要付医疗费，再养一个人——不行，还是得让他回忆点什么东西。

孙权搂住陈峥宇的肩膀，均匀地气息吐在他的肩膀上。陈峥宇坐起来，孙权呓语了几声，手指轻轻在他手臂上用用力，陈峥宇悄悄溜下床。他想起来之前还在孙权家待着时发生过的一件事，设想做了，也许这样能让他想起什么。

那天晚上，十二点过半，孙权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大门开关的声音很响，陈峥宇盯着手机屏幕，耳朵却在很认真地听着楼下的声响。

他听到脚步声从厨房走到客厅，然后沙发发出挤压声，他坐了下来，杯体放在桌子上不可避免地发出一声响。陈峥宇从被窝里坐起来，他摸到卧室门口，打开门，客厅的吊灯把二楼小厅照得微亮，他往下看，他就坐在沙发上，歪着头在昏黄的金色睡过去了。

陈峥宇不安分地脑子里冒出一个主意，他想把孙权吓一跳——谁叫他平时整天绷着个脸，这回就要好好“报复”一次，他想看孙权表情管理失控的样子。

他蹑手蹑脚绕到了孙权背后，他的正装外套斜斜从右肩上歪出来，露出蒙上白色衬衣的结实肩膀和后背。

陈峥宇嘴角脱离控制地翘起来，他的双手猛地一下拍上去，然后高高兴兴地搂上他的脖子。

“权权！”孙权身体一跳。

但是陈峥宇还没来得及高兴，孙权就直接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从背后翻了过来，一下子把他甩到沙发上，孙权反应过来了，手上的动作的却没停，陈峥宇从沙发上又滑下来，孙权迅速坐在他身上，双手伸上来，紧扣他的脖子，脸上一副要跟别人拼命的神情，几缕长发从头绳挣出来，后面流下来。

“啊！死孙权！”陈峥宇惨叫一声，一脚蹬到他怀里，“痛的来！”

“哦哦，啊，陈峥宇，你怎么——”孙权松开手，慌乱地站起来，他慌慌张张地打量着陈峥宇，“对不起……习惯。”

陈峥宇坐起来，地板磕得他脑袋晕，他带着困意和撒娇地要往孙权怀里钻，“我明明只是想吓唬吓唬你。”

孙权由着他抱，自己却没抱他，只是浅浅地吐了一句：“如果你以后不想被我失手杀死，就不要再这样。”

陈峥宇有些失望，自己被摔成这样了，孙权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出来，他从孙权的怀里爬起来，还有些恼火。

他闷闷地往楼梯上走了几步，却看到孙权那个大黑影子跟上来，悄悄贴在他身边。孙权还想伸手，不知道为什么，伸到一半又收回去了。

他小小地给自己辩驳了一句：“是我小时候太害怕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不过陈峥宇没理他，只是后面地整个晚上，孙权破天荒地没抱他，陈峥宇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看起来，孙权似乎有莫大的委屈。

陈峥宇赌气，也背对着他，香槟的信息素在那天晚上似乎也有所收敛，若隐若无，有时甚至消失不见。

陈峥宇一口一口啜着水，靠在置物台上，他看着外面的路灯从厨房的窗透进来，两分钟过去了，孙权应该重新睡过去，可能已经睡死了。

好，试试吓吓他，有什么反应。陈峥宇把杯子放下，推开房间门，冷气从昏暗地房间里透出来，清凉的感觉让他有了一丝微微的紧张。

他从门缝钻进来，安安静静关上门，绕道孙权身后，深呼吸，然后双手猛地一伸，抱住了他。

“孙权！”

孙权的手下意识地往他脖子那里抓，伸到一半，他身体愣住了，然后孙权转过身来，睡眼朦胧地看着他。

“怎么了？”

“不……没有什么。”一阵阵的心累从他心里冒出来，陈峥宇叹了口气，掀开被子，钻进孙权的被窝，抱住他的后腰，“我好想你。”

“唔。”孙权转过身来，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还给陈峥宇撩了撩被子，盖住他的肩膀。

孙权怀里很暖，也很舒服，但是陈峥宇却彻夜睁着眼，他睡不着，未来生活的开支，他脑海里那些害怕的设想，和过去他和孙权同居的回忆糅杂在一起，思绪是怎么也理不清了。

那天早上，孙权都怪怪地呆在他身边，老实到有点反常，直到陈峥宇冲上去抱他，孙权的状态才回了来。

他的语调又变得爱答不理了，哼，早知道不抱了，让他委委屈屈地更好，陈峥宇看着那个没心没肺的孙权一如既往地离开家门，不打招呼，更不会上来抱抱亲亲。

他站在二楼，看着司机给他开门，然后车子就消失在路的尽头。剩下的十二个小时，他都得和自己待着。

这么一想，好像现在也不错，他不会出去了，陈峥宇在黑暗中搂搂他的脖子，三四点的时候，他终于睡着。

“峥峥。”孙权推推他，“你是不是该上班了？”

陈峥宇没动，肿胀地眼皮和疲惫的身体让他不想动，老半天，他才张嘴，“几点了？”

“十点啦。”

“什么？”陈峥宇睁开眼，完蛋，睡过头了。他摸起床边的手机，真的十点了，还里十一点不久了，陈峥宇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到卫生间匆匆忙忙洗漱，出来后衣服换到一半，手机屏幕一闪，他扫了一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孙权看着陈峥宇，他把脖子上的领带松开，眼里瞬间变得死气沉沉。

他被解雇了。

雪上加霜。

孙权迷茫地坐起来：“怎么了？”

“唔，没事，我想起来今天不用上班。”陈峥宇笑笑，把衬衣解开，走进卧室，亲了亲孙权的眉眼，“我们今天到街上转一圈，怎么样？”

“可以帮助我恢复记忆的话，好啊。”孙权抱住陈峥宇的腰，不让他走，“峥峥，发生什么咯？”

“我……辞职了。”

“嗯。”孙权疑惑地看了看他，没说话。

“好吧，我被解雇了。”

孙权站起来，歪歪头，“那……没事吧。”他的长发潦草地垂下来。

“没有影响。”陈峥宇挣脱开他的怀抱，他把客厅脱下来的衣服重新收拾了一下，简单地找出两套衣服，还找出一顶帽子，让孙权戴着，跟着他出门。

工作日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陈峥宇手插卫衣口袋，即使没有工作，开销也不会停止，他的药品还是一样拿，医院还是要一样收钱，还有生活日用品，孙权和他住一起，东西都要多买点。

秋风掠过街道，萧瑟。倒是孙权，很好奇地左右看看，商业街上虽然没什么人，理发店，面包店，服装店，该开的倒是一间不少，陈峥宇带着他转过街角，街角有一间老店，里面至今出售着各种音乐卡带和CD。老板是个很善良的老人，他从柜台抬起头，冲孙权和善地笑了一下。

两人上了公交车，找了两个位置坐下，公交的发动机把气一放，又徐徐启动起来，公交车里没有暖气，没什么人气的车厢里，寒气悄悄逼近孤独靠在一起的那对情侣，不太友善。

孙权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老楼和高级写字楼不协调地插在一起，没什么想法，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这街道上的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以前记忆里，一点都没有出现过的景象。

看，那么多那么多的人，他有些害怕，不过不是在害怕他自己，是怕陈峥宇被人海卷走，真是这样，他脑子里最后一点记忆都要没有了。他的手从衣袖里伸出来，贴着公交座椅，怯怯地向陈峥宇的手摸过去。

陈峥宇戴着耳机，看到孙权突然伸过来，他把耳机半边摘下来：“怎么了？”

“没事。”褐色的指头在白皙的那一片触摸星点，又缩了回去。

突然这样，似乎确实有点奇怪。看到车上又上来一个人，他把鸭舌帽下意识地压低了一点。

他的手刚放下来，陈峥宇的手就上来牵住他、

“我们要走了。”

满足感瞬间填充他的心房。孙权紧紧握住他只手，陈峥宇带着他，在医院门口停下来，把另一部手机从口袋里抽出来，把自己的耳机也给了他。

“你在医院门口等我，有事打电话。”

孙权点点头，看着那小小一只钻进医院的人流里，他潦草地把耳机线揉成一团带着手机往衣服口袋里塞，在台阶门口坐了下来。

摩托车突然的轰隆几下，孩子的哭闹声，自行车尖锐地刹车响，救护车，病人，哭声笑声喊声，他感到难以融入。

吵，而且让他很烦躁，他从台阶上站起来，迷茫地原地晃悠着。

正当他快被吵得快一分钟都忍受不了时，陈峥宇终于出来，他拎着一袋东西，牵着孙权的手。

谢天谢地，孙权终于解脱了，他的手悄悄按在陈峥宇手上，暗暗催促着他快走。

陈峥宇搂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站在公交车站下候车时，他转头往医院那边看，那股嘈杂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他们是怎么忍受得了——

孙权身边突然产生一股推力，猛地一下把他往外推。

怎么了？他转过头，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白色的车影就从陈峥宇身边擦过去，轰地一下撞到医院的围墙上。

陈峥宇倒在他身边，难受地呻吟了一声。

“陈峥宇！”孙权抬眸，车上有几个人下车，拎着刀从车上走下来，不怀好意。他抱起陈峥宇，往后面躲去。

几个人过来了，而且移动速度越来越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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