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渊盖苏文的焦虑

远处的天幕，已经渐渐沉入山峦下面，夜晚即将到来。

而此时的嶂塞城头之上，眺望着远方的渊盖苏文，脸色也跟头顶的天色一样的阴沉。

他今年四十出头，如果放在后世，这个年龄绝对是年富力强，甚至在官场里还会让人觉得太年轻了……但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医疗条件非常落后的高句丽，四十岁几乎可说是接近暮年了。

因此，渊盖苏文很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跟父亲、祖父、曾祖父他们一样，一辈子辛劳，却最终只能止步于“莫离支”的身份，没法更进一步坐到高句丽国王的宝座上面去！

如果原本距离这个目标还有很远，那也就算了。

偏偏他本已能够坐到，而且在之前都已经准备好要干掉高建武，自己篡位了，却忽然被唐军的进攻给硬生生打断，让他一时间不好发作。然后更扯淡的是，在这次战争中，高建武还趁渊盖苏文在外主持战斗的时候，将他留在朝堂的钉子拔掉了很多。

渊盖苏文好容易才安排停当，用来架空高建武的“棋子”，就这样被除掉了。其中有些“棋子”甚至是在渊盖苏文父亲当权时候安插的。现在一下被清除掉，相当于断掉了渊盖苏文一条臂膀，让他篡位的计划不得不再往后推延。

而且这一推延，还不知到他死之前还能不能再次得到机会！

一想到这里，渊盖苏文心里就非常恼火！

而且高建武明显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即便已经清除了渊盖苏文在朝堂里的党羽，还不打算罢休，这次又以追捕唐军余孽的理由，将渊盖苏文给支派到了嶂塞城来。

表面上高建武话说得很漂亮，说逃走的唐军余孽是大唐的泉国公，为人狡诈、战力惊人，高句丽国内除了渊盖苏文就没人能对付得了此人了。所以，非请渊盖苏文出马不可。

但渊盖苏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高建武分明是要再次把他赶出平壤，然后趁机继续清除他的中下层党羽。断掉他的所有后路！

一旦高建武的清除计划完成，他渊盖苏文的死期也就到了！

这两三天理，高建武已经派遣使者来催促过三次，几乎每天一次，追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捉到那个泉国公带领的唐军溃兵。

渊盖苏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高建武追问得这么频繁，肯定不是急着想擒获什么泉国公。

这只不过是一个由头而已！

每一次催促无果，都会让渊盖苏文的声望更下降几分——高建武只要把情况稍微散播一下，很多不了解情况的人就自然会想：渊盖苏文也太无能了吧？抓一伙溃兵而已，被王上催促几次都做不到，这种人还配继续做莫离支吗？

这样想的人越多，将来渊盖苏文想篡位时支持度也就越小、难度自然就越大。

更关键的是，高建武再追问几次还得不到结果的话，还可以直接斥责渊盖苏文无能，将他捉拿治罪！

到时高建武占着大义名分，就算同情和支持渊盖苏文的人都不好替他说话。

偏偏渊盖苏文虽然心里对这些都很清楚，却又没法抗拒高建武的王命——如果是之前朝堂里的党羽还没被清除时，渊盖苏文还敢硬气一下。现在？只能是先服软，暗中再想办法看怎么翻盘了。

只是要翻盘谈何容易？

渊盖苏文来到嶂塞城两三天了，一直都在苦苦思索。

但思来想去，除了尽快抓到宁书成并返回平壤救下他那些中下层党羽外，渊盖苏文也想不到别的好办法。

只是要去哪抓宁书成？

高丽半岛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那几千唐军随便藏在哪个山沟沟里，想找到他们都跟大海捞针一样难！

渊盖苏文担心，等高建武清除完他所有党羽，对他下毒手的时候，他恐怕都不可能找到宁书成的鬼影子……

“报！”

正在渊盖苏文心情晦暗的准备下城回府休息时，忽然，一个在外打听消息的探马忽然火速的冲进了城门洞里。

很快，那探马就浑身冒汗的跑上城头，对着渊盖苏文下跪磕了个头，这才喘息着汇报：“秉莫离支，小的在嶂云山下见到一伙唐军……”

“什么？唐军？是那泉国公的人马吗？”渊盖苏文一听到“唐军”俩字，立刻迫不及待的打断探马。

探马顿了一下，赶快接着道：“不是，那些人自称是被唐狗皇帝征调的回纥兵。”

渊盖苏文刚提起的精神，立刻又黯然下去。

十几万唐军被大水冲走，其中活下来几股残兵败将正常得很，但对于别的残兵他根本就没一点兴趣去管！

不过当他正觉得兴味索然是，却听那探马接着说：“但，那些回纥兵的头目却说，他有关于漳国公的机密消息，要告诉给莫离支！”

“漳国公？那是谁？”渊盖苏文很好奇。

那个探马也赶忙说不知道。

渊盖苏文眉头紧皱，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从没听说过大唐有个漳国公的封号啊？

不过再转念一想，大唐刚刚建国，又整天四处征战的，随时冒出一个因战功而获封国公的人也正常。或许是刚封的，所以他才没听说过。

本来，他也懒得管那什么漳国公的。

但又想想，与其在这干等着，如果真能抓到一个国公的话，也算是不小的功劳。关键是可以拿这个漳国公当做献俘的借口，再次回到平壤去！

想到这里，渊盖苏文立刻又来了精神，急忙冲那探马喝问：“那些回纥人呢？你怎么没把他们带回来？”

渊盖苏文生性残暴，对手下随意打骂，喜怒无常。手下们都是早知道的，那探马当即就吓得赶快膝行后退一步，抢着道：“秉、秉莫离支，那些回纥人就在我身后不愿跟着……”

其实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城外就已经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响。

渊盖苏文心中一喜，立刻大步走到城墙边朝外观看，也就把那探马给扔到一边去了。

探马这才长舒一口气，如同从刑场上逃过一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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