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梁叛转回身,冷冷地道。
康端知道自己手下这帮人都是些甚么货色,全部加一块儿也休想拦住这个江宁县的小捕快。
何况他跟梁叛动手,只是为了保住张侉子,现在张侉子已经死了,双方也就没了继续冲突的必要。
就像张侉子临死前说的,他们始终是“自己人”。
因为这个梁叛,是吕致远挑选的人,而且就在今天不久前,已经被坐镇留都的那两位大佬认可了,康端现在没有权力动他。
康端对上梁叛足以杀人的眼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强行稳定心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你就算走得出这道门,也回不去南京城。现在西城处处都是北镇抚司的人,或许还有东厂缇骑……现在西城一动,则南京大动,你最好在此等一等。”
“等甚么?”梁叛侧回身,看着康端。
“等我们的人!”康端咬着牙。
这句话刚说完,忽听外面脚步嘈杂,街面上蹄声隆隆,竟似有无数人马向同升客栈这边聚拢而来。
“这就是你们的人?”梁叛伸脚一勾,将客栈两扇大门关上,人已经退回了店里,却始终与康端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不清楚外面是甚么明堂,不会轻易的出去送死。
康端脸色依然发白,他手下的几个锦衣卫也都慌了,其中一个颤声道:“康哥,这好像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没马的……”
另一人也道:“对啊,我们几家都没马。康哥,你快想想办法!”
其他人全都紧张起来,个个捡起地上的刀,有人甚至问那柜台后面的店伙计:“喂,你们这里有没有后门?”
可是他朝柜台后面一看,空空如也,那店伙计早已溜之大吉了,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康端脸上阴晴不定,目光却看向了梁叛。
梁叛见他们这副熊样,大约便猜到了,这帮人都是些勋贵的“少爷兵”。
朱明皇家为了显示恩宠,便将这些勋贵后代或者有功子弟赏个锦衣卫的身份,“圈养”在南京锦衣卫里,到月领取俸禄,不必耕田纳粮,更不用上差服役,吃饭的本事早都已经生疏了。
南京锦衣卫如今已经不再是个军队卫所,而像个行政区划,南京锦衣卫人有数万,并不个个都是电视中那种穿飞鱼服、配绣春刀的高手。
至少眼前这帮人不是。
他们不过就是锦衣卫人当中的几个公子哥……
锦衣卫人也不都是光吃饷银不用生产的军大爷,实际上这些人从开国之初的辉煌,到如今的处境,只比地方上的普通军户稍强。
因为军户人口越来越多,军屯田越来越少,再加上地方豪强土绅的兼并,军屯田根本不足以耕种自给。
所以军户之中越来越多逃离军籍,改作他业的,导致军户缺额虚籍情况愈发糟糕。
也就是所谓“田归豪右,军尽虚籍”。
所以这些少爷兵的生存处境,也不过就是和军户籍册一样,“虚好看”。
实际上这些军户中的高门子弟,日子过到这一代都已捉襟见肘。
梁叛想通这一点,这才明白张侉子和康端所谓的“自己人”是甚么意思了。
他们都是没落的军户世家,随着卫军日益疲敝,他们的日子也快过不下去了,所以,锦衣卫中也有人支持“改革”。
也就是支持吕致远和张守拙他们的主张。
这时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马蹄声都在店外停了下来,有人踩着军靴橐橐地向客栈大门走来。
梁叛掀起身边的一张桌子,便抵在了大门上。
那些锦衣卫这才醒悟过来,纷纷抱着桌椅板凳和门板来上板子顶门。
谁知外面的人根本没打算推门,一个脚步声停在门口,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外冷然道:“里面的人,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速速自缚出来,否则放火烧店!”
远处便有人下令:“火箭点火。”
康端这时也慌了,忍不住问:“梁捕快,怎么办?外面应该是北镇抚司的。”
梁叛斜乜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背着骡子的尸体,离开大堂,走向后院。
康端连忙向手下招招手,一齐跟了上去。
此时外面天已全黑,梁叛走进院中一看,才发现院墙外面也都是火把,照得墙上砖瓦忽明忽暗,看上去这次来的怎么也得有大几十号人。
他暗暗摇头,看来这一次难了。
“张侉子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丁吉原的人吗?”他趁此机会,转头问康端。
康端忍不住向大堂看了一眼,张侉子的尸体还在里面躺着。
他道:“张侉子不是丁吉原的人,他是北镇抚司的一个小旗,也是我们在北镇抚司的眼线。初九那日他是第一批到南京的北镇抚司锦衣卫,我们给了他五百两银子的兑票,让他留心北镇抚司的动作。”
梁叛眉毛一挑,原来张侉子那五百两银子的兑票是康端他们给的!
他之所以认为张侉子是丁吉原的人,就是因为那张兑票,那张兑票跟后来王班头来找自己时出的兑票一模一样。
连面额都是相同的。
“那么炮制黑猫精夺魂杀人案的并不是他咯?”
“不是他,是北镇抚司的一个百户,叫袁朔望,是二月初九半夜第二批到南京的。张侉子一开始就住在同升客栈,袁朔望他们当夜也是住在这里,不过随后便一起搬去了城内太平街,在那租了一个老鳏夫的空屋。”
太平街老鳏夫……
梁叛立刻想到太平街的那两具尸体,一个是守夜的更夫,一个是独居的老鳏。
“二月初十那天晚上,太平街莫名其妙死了一个更夫,和一个老鳏,就是他们干的咯?”
康端摇了摇头:“这我不清楚,我们的情报都是张侉子给的,而且我们和张侉子之间为了保险起见,联络并不多,所以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不会向我们报告。”
梁叛紧皱眉头,他见院外的火把已经开始移动起来,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吕致远到底是谁杀的?”
康端也抬头看了眼院外的火光,犹豫片刻,开口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一声喝令:“放火!”
随即“崩——”的一声响,一张劲弩射出一支火箭,猩红的火光在夜空之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夺”的一声钉在了客栈东墙的窗格上。
紧接着是十几个酒坛在墙壁上砸碎的声音,紧接着轰然火气,客栈整面墙壁烧起冲天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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