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涯离开后,片风痴呆地守着金羽甲和无音琴不语,旁人也劝不动。数日之后,一众人终于驶到了北方护法的世界,大家不想勉强片风,让他留在了船上。
众人顺利进入北方世界,但是星旧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理想。他前进的速度也渐渐放慢。裂歌察觉到了异样,他停下来扶住星旧,走在前面的四人也一齐转过身来。
“星旧,你怎么样?”
星旧摆摆手,叹了口气:“我……已经感受到北方护法的强大了。”
月神:“什么意思?”
“占星师之间有一种压制关系,更强大的占星师可以在自己的占星范围里压制住其他占星师。有北方护法在,我不仅无法使用幻术,可能连对梦的操控能力也会丢失。”
皇柝脸色一白:“那你以后怎么办?”
星旧急忙解释道:“这只是暂时的。”
樱空释走上前来,渡给星旧些许灵力。
星旧笑了下:“谢谢王。”
空气中弥漫着雾气,不是朦胧水雾,也不像是刃雪城极寒下笼罩的雪雾。像是从天而降的一汪白色墨汁,浓稠地让人喘不过气,但是伸手触碰,它们又会轻飘飘地消散开。
终于,远方的一片白茫中出现几抹闪烁的光芒,像是一副巨大的星图。樱空释和织夜走在最前方,在樱空释踏过某一处时,白雾瞬间褪的干干净净,耸入云天的北方神殿映入眼中。
宫殿的最上方,天宙星随着不知名力量的操控起落,这是大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它们的运动轨迹。被这种场面惊艳之后,他们踏进了纵天玄武神殿。
樱空释的步子突然一顿,惹得织夜十分不解,她随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去,却透露出更深的震惊。
神星座上的男人穿着玄蓝交染的长袍,桀骜的长发在幻术流动的空间中无风轻扬,他好像是在入定,察觉到了来人,才幽然睁开眼。
织夜喃喃道:“他……”
樱空释有些奇怪地看了织夜一眼:“你认识他?”
织夜垂下眼:“不认识。”
妄空听见了这番对话,轻笑了笑,然后和樱空释对上了眼,很快又移开。
高级神祇拉开的幻术传音空间里,樱空释的声音在空灵的结界中显得有些急促:“怎么是你?”
“星昼受尊主所托,去找一个人。”
“谁?”
妄空不答反问:“少主难道没有发现自己从来没见过西方护法的真容?”
樱空释顿了半晌:“我没有兴趣。”
“那也没有关系,你也许很快就会看见另一个人,她很想见你。”
难道是母亲?
看见妄空眼底奇怪的神色,樱空释马上就清楚了,绝对不是莲姬,又会是谁?
樱空释警惕道:“这次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样?”
“你在紧张?”
樱空释似乎哼笑了一声,紧接着,传音空间被他斩断了。
妄空随即站起身来,他柔顺华美的衣袍从星座上滑落。挺拔的身形背着光矗立在庞大的星图前,男人微微抬平左手,光芒从他的掌纹间溢出,凝聚成一面幽绿色的镜子,镜子的边框和中心镜面以不同的方向在他手中规律地运转。
皇柝一边警惕地后退,一边一拍脑门惊呼:“他是……!”
月神接话:“这是那天夜袭刃雪城的刺客。原来那一次的事情真的和火族没有关系,难怪我们查不到半点线索!”
妄空缓慢地勾起嘴角,笑容带着一丝妖冶的美,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却丝毫不显突兀。
“欢迎来到北方世界,我是妄空。”
就连他的声音也是慵懒而缓慢的,音色中像是被佳酿浸泡过一般的浓醇,低沉而磁性。
星旧低沉的声音给众人一遭雷
重击:“他不是占星师……”
“如果他不是北方护法,谁才是北方护法?!”
樱空释腕骨一转,噬神剑横空出世,他向侧移动些,将织夜挡在身后。噬神剑形成的凛冽气场扬起他雪白的长发,眼中冰冷的精光似乎在虚空中凝结出了气波长箭,和妄空进行着不动声色的较量。
两大上古神器相遇,即使还没开始交手,都已各自呈现出兴奋的状态,噬神剑握端的龙首双目发亮,七欲镜的镜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远远地映出一行人的影子。而由于北方护法的压制,占星杖没有表现出它该有的反应。
“七欲……”
妄空似乎暗暗在低语什么,他倏然将七欲镜运转到另一只手,然后灌加幻术,顿时,每个人眼前都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幽绿的镜面清清楚楚地映出每个人惊慌的神色。
月神皇柝和星旧下意识地朝身旁看去,才发现周围的空间也化成了镜面,看来看去只能看见自己。
织夜用幻术抗衡着镜魔的吞噬,却还是不敌七欲镜的神力和妄空突然而来的进攻,她猛的退后一步,又被妄空的神力往前一拉,樱空释奔上前去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镜面合闭把织夜吞了进去。
“妄空!你疯了吗!”
他显然是怒了,眼底猩红。
妄空反倒笑:“少主,我知道自己答应过你什么,所以我独独没有在她的那面镜子里安放真正的镜魔。”
樱空释眯眸看他,嘴角竟然挑起讽刺的弧度,这个笑容竟然让妄空四肢一凉。
“镜魔会幻化成人的心魔,会变成人最脆弱的一面。而且我的镜子里没有梦,只有自己和自己。而人鱼公主进的不过是一面假镜子,她只要好好的睡一觉就好了。”
樱空释没有再语,他望着玄武殿中央的一片空地片刻,然后转身要走。
“你要去哪?”
“找渊祭。”
妄空三两步走下来,他似乎是原想随着樱空释一道去,又在殿门口顿了顿,缓缓一笑,便没有再跟上。
等樱空释的身影快消失在视线中,他说:“璇娜,你令我感到失望。”
从角落里走出一女子,她小跑到妄空身边,却没敢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只是茫然地看着樱空释雪白的背影。
“原来……冰王真的来了。”
“不。”妄空转过身去,颔首看着她,然后搭上她的肩膀,微微曲身告诉她,“他已经是幻雪神山的少主了,是你的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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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之上悬浮着大大小小方形的石台,四周仙雾缭绕,向四周看去却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黑暗之中又冒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站在宇宙的中央。
仙池里,那朵神圣的含苞隐莲缓缓摇曳。渊祭站在池前,目光里有着疯狂的贪婪,他掌心向下向隐莲灌输着神力,也不知过了多久,隐莲竟然渐渐开放,却只是开苞一点。
“渊祭。”
渊祭没有看他:“释,你该叫我父亲。”
樱空释轻轻嗤笑一声:“我答应你会帮你等隐莲花开,帮你复仇,但是你也要答应我的条件。”
渊祭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樱空释:“你想和我谈条件?”
“如果没有我的帮助,隐莲无法花开。而且你不让我见母亲,一定是你对她隐瞒了什么,你就不怕我见到母亲,把这一切都告诉她?”
樱空释反将一军,眼里的玩味和轻松让渊祭心头一梗。
“你想说什么?”
樱空释的神情冷下来:“我只会帮你让隐莲花开,帮你复仇,三界归谁我并不在意,只是你不能让三界生灵涂炭,不要让危难蔓延到凡界,更不能伤害她。”
不能伤害他的卡索哥哥?还有人鱼公主?
渊祭一挑眉,三界会怎么样他不管,他只要达到目的就好。不过织夜和卡索会不会出事,全看樱空释会不会好好配合他,这只是取决于他自己而已。
“好。不过……你竟然对那些人起了怜悯之心?樱空释,这可不像我啊。”
“你要许的愿望是什么?”
“这个我以后告诉你。”
樱空释看着散发着光芒的隐莲,没看渊祭的神色变化,也没有注意到他已经绕到了他身后。他想起登基的那日,想起不完整的加冕礼,想起了卡索获得自由时的笑容,想起织夜的温暖和陪伴,刃雪城似乎不再是他的枷锁了。
樱空释突然睁大双眸,他倏地半跪下去,左眼的那瓣眼罩砸在地面上。
樱空释捂住自己的右眼,话还没喊出口,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在发生重叠,好像回到了幻影天大火的那一日,他的眼睛很疼,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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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雪神山的朝暮更替很明显,此刻的夕阳血红,织夜站在甲板的最高处,远远地眺望着逐渐消弭的北方世界。
众人最终还是从七欲镜走了出来,都受了不轻的伤。相反,从七欲镜走出来的织夜毫发无伤,只是她的脸色苍白若透,胸口起伏地也厉害。
皇柝受伤尚浅,却也是安置好了众人才顾上了自己的伤势。此刻却没有一人在船舱里休息,大家看着消弭的北方世界,诧异到无言出口。
他们分明就没有和北方护法开战,就连北方护法的真容也没见到。那名男子又是谁?这一次也没有人按照先前的惯例死亡。
“公主……冰王会回来的。”裂歌自己已经被伤痛折磨的十分疲倦,却还是不忍织夜站在风口。
“裂歌……自从进了幻雪神山,我就一次又一次地做着噩梦,我的梦都太可怕,太奇怪,以至于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形容它。”织夜握着围栏的手渐渐收紧。
梦里面,满月的婴儿在摇篮里嚎啕大哭,而她的双亲早已死在幻雪神山。
怎么会是渊祭杀的人?
织夜慢慢闭上眼,也没有听清裂歌又说了些什么,生命中每一个梦的碎片在她脑中重新组合排列,她努力地回想和查找一切的线索。她恐惧到四肢冰凉,却止不住地去回忆,再回忆。
星旧突然站起身来,匆匆来到织夜站立的方向。
一黑一白的身影出现在远方,他们似乎随着世界的消弭速度在前进,突然,那一抹黑色似乎看见了他们,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是王!”
织夜不顾太多了,她幻移长段距离来到樱空释身边。她看见樱空释紧紧闭着双眼,他眼角鲜红的血迹已经干涸。
“释……”
樱空释听见了能令他心安的声音,他无法视物,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臂弯。
樱空释骤然跪倒,织夜慌张地随着他蹲下,他冰凉的躯体僵硬地倒在她怀中。
小分队紧随其后赶到,看着樱空释昏迷的样子,突然发现他左眼的那块眼罩已经不见了。也暂时顾不得其他,先把樱空释扶回船上,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在北方世界消失之前赶到西方世界。
裂歌走在最后,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远远眺望,而不远处一株古树后的人恰好躲过了他的视线。
璇娜看着手中留下的那根雪白的发丝。她看见了那个女人,她叫织夜,也叫夜妃。掌心的一缕发丝残留着樱花和血的香气,触动她的心。
“我又见到你们了……”
众人团团围在樱空释身边,织夜坐在床边攥着他的手。皇柝还在继续治疗,众人带伤给樱空释渡灵力,却发现他自身所带的幻术和神力已经达到了强大的顶峰。他们的努力就如以卵击石,飞蛾扑火,对樱空释不起半点作用。
樱空释的身体寒冷,双手却是无比滚烫。
他的神力震开一众人,众人齐齐后退数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樱空释。似乎有满盈的神力从他的神髓中溢出,在他身上织起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金色大网,结结实实地隔绝了一切。
“你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王也不会醒,你们自己也会幻术透支。”织夜微微偏过头提醒道。
“这该怎么办……”
“没有人知道王去了哪吗?”
“难道王提前见到了西方护法战败,还是和那个神秘男子打了一架?竟然连他的眼罩都丢了……”
提到眼罩,皇柝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走上前来伸手欲探樱空释双眼,却被织夜眼疾手快地拦截下来。
“皇柝!”
众人正诧异织夜的举动,她紧接着平静地说:“拿个呈血的器皿给我。”
皇柝照做了,织夜沉重地看了樱空释一眼,然后指尖凝聚起幻术,对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狠狠剜下,血液和鳞片一起落入皿中,鳞片渐渐融化在温热的人鱼血里。
“王后,你——!”
皇柝想找纱布给她包扎,织夜却只是接过器皿:“你们先下去吧。”
小分队退下之后,织夜忽略了自己的伤口,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碗泛着紫色光芒的鲜血,然后她抬头一口饮尽,捧住樱空释的脸颊,混着自己的元气一起灌给他。
有血液来不及咽下,顺着樱空释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喂完了元气和血,樱空释的眉心终于有了舒缓开的趋势。她松了口气,用纱布擦去他嘴角的污渍,最后才包扎了左手腕。
织夜附下身,把脸贴在他胸前,收紧环在他腰身的手。听见对方慢慢平稳的心跳,她知道,等一觉醒来她就要面临樱空释金黄的双眼了,就像梦里那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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