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替之际,雨水常常不请自来。
暴雨如注泼洒下来,清洗着整个京城,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往日留下的污浊也被雨水冲刷的干净。
三十娘在书肆的柜台里昏昏欲睡,两日的新鲜感一过,她便感觉做个良家子实在不是她能胜任的,她觉得还是让她操持老本行更适合她。
“有人来了!”司贞的声音从门边的角落里传出来。
原本三十娘还不相信这种鬼天气还有人出门?除非是性命攸关的事!
然而她懒懒的往门外看去,还真的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书肆的门口。
来人是个儒生打扮的男子,打了把伞,没有穿蓑衣,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浸透,苍白着一张脸走入书肆。
“请问周老板在吗?”
郑西城也就是来人看到柜台后的三十娘很是诧异,若不是书肆里熟悉的摆设,他都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里是周家书肆吧?”
三十娘脸上堆着笑迎了上来,点着头说道:“对对对,这里是周家书肆,公子是找我家夫君吗?今日不在,您有什么事找他,奴家可以转达!”
郑西城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虽然未变,只是眼中却闪过戒备,垂在双侧的手也不自觉的握紧再送开。
“既然周老板不在,小生改日再来!”
他刚转身就被司贞挡住了去路。
“公子来了,不妨留下来等一等周老板!”
司贞的话音未落,郑西城拿在手中的雨伞便挥了过来,寒芒尽显。原来那把伞的外表下藏着一把锋利的刀。
司贞避开刀锋,三十娘扔出一把长刀,他左手接过,与郑西城战到了一处。
三十娘看着郑西城使刀的手法并不像是大夏的路数,劈斩之间倒更像是高绵人用刀的方式。她从柜台里抽出一架小弩,对着郑西城的肩背连发两箭。
郑西城耳边听到弩声,艰难的避开射向左肩的一箭,却被另一箭射中了右肩,他的动作一缓就脖颈上已经被长刀给架住了。
“卑鄙!”
郑西城瞪着三十娘,而三十娘依旧面若桃花,挑着眉说道:“就是卑鄙,怎么样?你咬我啊!”
她风情万种的走了过来,涂了大红蔻丹的手指掐住郑西城的下巴,双目在他的脸上来回巡视,终于在他耳后的皮肤上发现了端倪。
“呵,还真的是!”
三十娘用手将郑西城脸上的面具给揭了下来,人皮面具之下是一张与大夏面孔迥异的外邦面孔。
“还真的是高绵人!”
咔哒一声,三十娘将那人的下巴给下了下来。
“这样你就不能自戕了!守了这些天终于抓到一条像样的鱼!总算对主子有所交代了!”
深夜,凤盛殿。
震天的雷声将我从睡眠中惊醒,我睁开眼睛透过纱帐往外看去,夜明珠的荧光下,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正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
“夏晸?”
夏晸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我的身边来。他撩开帐幔,俯身下来轻声的问:“被雷声吵醒了?”
我点头,还是困倦,整个人懒懒的不想说话。
夏晸轻轻的拍着我,柔声的说:“睡吧,没有关系我在这里陪着你!”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夜深人静听来,像是拂过山间的松风一般,安抚着我被雷声惊扰的心绪。
只是好梦难续,虽然困倦却再难入眠,头脑也逐渐的清醒起来。
“怎么了?睡不着了吗?”
“嗯!什么时辰了?”
“快到寅时了!还可以再睡上些时候!”
我摇头,并不喜欢强迫自己,既然已经好梦难续了,不如醒来做些其他事。
“明日就要春闱了吧?”
我坐起来,夏晸拿了外衣披在我的身上。
“现在已经是明日了!还有三个时辰不到,这一届春闱就要开始了!”
“我以前在家中读书的时候,想着有一日能够和那些男子一样参加科举,我小时候觉得比起京城的那些个男儿我是丝毫不输的,就算是做纨绔,我也比他们做的更加纨绔!”
此刻夜深人静忽然来了追忆往昔的兴致,和夏晸说起我的儿时来。与夏晸枯燥的儿时相比,我的儿时过的可谓是精彩万分,他听的很投入。
“我在宫中也听说过京城第一女纨绔的赫赫战绩!”
夏晸笑的温柔,当年他去给徐太后请安,听到不知道是何家的命妇在徐太后面前告状,说明远伯府太宠女儿,将府上的姑娘养成了霸王的性子。当时的徐太后却是不以为然的说女儿就该养的性子烈些,柔柔弱弱的日后还不给人欺负。
徐太后一生未曾生育,他依稀记得年幼时分,徐太后也曾对温言,只是两人终究对立,幼时的温情若是仔细想来也是算计更多,不堪回首。
关于徐太后的记忆,随着他亲政之后,慢慢的淡去,唯一还鲜活的记忆便是有关肖霖。
“为何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呢?”
这个问题让夏晸结舌,他不知该如何的回答,这世间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前朝的位置都被男子所把控着,从未想过要给女子留出丝毫的空间。
大约也有很多女子觉得不公!为何女子不可参加科考?为何女子不能顶门立户?为何这世间有那么的多规矩来捆绑束缚女子?
只是她们没有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也没有人会给与她们答案。
“也许将来你可以让女子参与科考?或者另开一科女子的恩科,为世间的女子搭一条通天之路!”
“为女子开设恩科?”
我惊讶夏晸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怔怔的看着他。
他又笑了。自从他成了魂魄的状态之后,笑的次数频率越来越高,我都快记不住他在世时候板着脸的模样了。
“我可不敢轻视女子!”
窗外已经响起了鸟鸣声,而我也打了个哈欠。
“要不要睡了?”
我摇头:“今日我想去贡院看一看!”
辰时初刻,贡院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好在今日有禁军在巡防,维持秩序,将围观送行的人远远的隔开,给前来应考的考生留出了足够的通道。
辰时三刻贡院的大门就要关上,再开也是两天之后了,背着包袱带着干粮的考生们,步履匆匆的走到门口,检验过身份之后,学子们才被放行进入贡院。
我坐在距离贡院不远的一处视线开阔的楼上,这里原本是某位王爷的宅邸,后来被夺爵之后收回,这个宅子现在是夏夜的府邸。
今日我让纪肆护送我出宫来看考生入贡院,为了不影响到考生,便让他找到方便观察的地方,而他就将我带到了这里。
我诧异纪肆居然能够自由的出入夏夜的府邸,他却说是夏夜临走时候交代的。
夏夜居然还能掐会算,知道我今日会出来看贡院的情况?
辰时三刻,贡院的大门关闭,围观的人群也散去,我也从楼上下来,纪肆说夏夜留下口谕邀请我参观他的府邸。
“算了,不看了,等你们夏首领回来了,亲自作陪,我再看吧!”
主人不在,参观他的家,好像说不过去!
正打算回宫,暗炎卫那边传来了消息,昨日抓的那个高绵人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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