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千里传尺素

礼部择定了出巡的吉日，七月初二，宜出行。

我给了礼部的旨意是简行，然而皇帝太后出巡，再怎么简行，也是乌泱泱的一堆人，前面已经出了京师的大门，后面的队伍才出宫门。

我坐在銮轿上，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让长青掀开帘子，让我看看久违的京城，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我又不能下去耍，这样的走马观花连望梅止渴都算不上。

“娘娘，可要吃茶，婢子刚刚煮好了您最爱的香茶，小食可以搭配梅花卷。这做梅花卷的梅花还是娘娘春日里带着我们收集的呢！”

长青将薄冰白瓷小盏递给我，她煮的茶是我吃惯的，搭配着酸甜的梅花卷，也是一种享受。

“这梅花可是正月下雪的那一日我们去收集的？”

长青点头，接过我手中的茶盏。

“婢子记得娘娘那个时候穿了一件孔雀翎的大氅，红梅白雪真是好看！”

长虹在一边递了帕子给我擦手，我接了过来一边擦手一边想起那次的情景来。

那次夏晸也在。那件孔雀翎的大氅是平州贺新岁的贡品，听说这件大氅是二十多个能工巧匠耗费半年才做好的，天下只此一件。

据说吴贤妃很喜欢这件大氅，在夏晸面前提了好几次，不过那日夏晸来我宫中用膳，恰好院中红梅开的甚好，我便拉着长虹长青与我一起去收集梅花，夏晸见我没有穿大氅，便让李银取了那件孔雀翎的大氅，亲手给我穿上。

他站在长廊下看着我在雪地里玩，我一回头便看到他，遗世独立，整个宫殿和风雪都成了他的陪衬。

想到了夏晸，我便摸了摸大拇指上那只扳指，实在是太大了，我让长虹给我缠了好些的线上去，才勉强能带住。

夏晸出不了京师。我在等待出巡的日子里一直都在计划着出巡的日子该怎么玩，想着白日里恐怕夏晸没有办法出来，毕竟他怕光，恐怕少不得要夜游了，所幸没有宵禁。

出巡的第一站便是金陵，早就听说金陵的繁华，秦淮河上的游船如织，到时候我定要包下最大的画舫，找上最美的花魁来陪我。

“花魁？”夏晸从鼻子里喷出这两个字来。

我理直气壮的看着他，挑眉：“花魁怎么了？”

花魁这个角色一向都是话本中的常客哎，我一直都想要见识一下让人一掷千金的花魁到底有多美。何况我又没有什么不良的癖好，只是纯欣赏而已。

“没怎么！”

夏晸说的有些咬牙切齿，我有些暗爽。

看了一会儿他有些气呼呼的模样，我便想着该哄哄他。我没有哄人的经验，但是我话本看的多啊，理论丰富。

“陛下，我这也是为了您啊！”

“哦？”夏晸抬抬眼一副我看你编的模样。

灯下观美人，果然诚不欺我。

斜卧眼波春，玉郎休恼人。①

此刻的夏晸倒真的称的上玉郎。我原本满腹哄人的话都没有了踪影，只看着他发呆。

夏晸还等着我说话，见我怔怔的，便问：“怎么了？”

被你的男色给迷住了！

这话当然不能说。

夏晸见我不说话，便温声说：“去看看也没有关系，到时候带足护卫！万事小心！等你回来的时候可以跟我说说花魁的美！”

我从他的话中似乎听出一点别的意思。

“你不跟我一起出巡吗？”

夏晸深深的看着我，眼中有我不懂的暗。

“霖霖，我是魂魄，我的皇陵在这里，我无法离开京师！”

万籁俱寂，我突然意识到我居然忘记了，夏晸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他的魂魄，他是执念而生，要被永固于此的。

“霖霖，乖，不哭了！”

夏晸给我擦眼泪，原来我哭了。

“我才没有哭！”

话中的哽咽显得自己多么的底气不足。

“好好好，没有哭，霖霖只是掉金豆子了！哎呀，这么多的金豆子，太浪费了！不值当啊！”

他的语气就像是哄孩子一样，老爹以前也经常这样的哄我。

“等我出巡回来，半年都过去了，我恐怕都忘记了，怎么跟你说啊？”

“没有关系，你可以给我写家书！”

夏晸细细的给我眼泪，他凑的很近，近到呼吸相闻，然而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只有我一个人的气息。

“怎么给你寄呢？难道让人寄回凤盛殿来？”

我总不能直接写上康诚帝亲启，让人送到皇陵去吧？若是这样的话估计大臣们恐怕要觉得我疯了！

夏晸轻笑：“这样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路上耽搁的时间太多了！你可以带着这个！”

他将扳指递给我，我接过来，打量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带着这个扳指，你若是有想要给我的家书，写上夏晸亲启，然后烧掉，我在皇陵便能收到了！”

我睁大了眼睛，将手中的扳指翻来覆去的看，居然这么神啊，莫非这是传说中的法器。

“那你给我的回信呢？”我又想到一个问题。

夏晸敲敲我的额头：“给你信当然是通过每日传递的驿报给你啊！太后娘娘亲启！”

我揉揉额头，他打的并不疼，只是皮肤上的冰凉触感让我不由的想要碰触一下那块皮肤。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这么出神！”长青的呼唤将我从回忆中抽离。

静思掀开马车的帘子，坐了进来。

“娘娘，我们已经离开京城约百里，日暮时分应该就能到达丰州！”

静思说了一下眼下的位置，她看了我一眼，又开口道：“我看到了大少爷！”

肖锦书？他也在这次随性的名单中，我记得并没有在护卫队伍的名单中看到他的名字。

“你把他叫过来！”

“大少爷已经在銮车外了！”

我掀开窗帘，果然看到骑着马上的肖锦书，见我掀开帘子，立马抱拳行礼：“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行完礼之后原本严肃的表情立刻褪去，换上以前他每次惹了我之后的那种讨好的表情。

“姑姑！”

“呵！”

“姑姑，息怒啊！这都是我爹的主意！”

肖锦书真是好样的，卖的一手好爹。

“我爹也是担心您的安危啊！我娘也让我过来！”

他是知道我的软肋的，他的话说完我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那你就好好当差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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