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小鸢……”楚落晨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她简直不敢相信楚绫鸢刚刚说出了什么。但是对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声音都没有任何起伏。也许她是不愿意争取了？也或许她被父亲母亲说服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她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妥协了。

“就这样吧。”她缓缓吐出一句，就转身回到了房间。

楚绫鸢站起身给父母一个眼神，也站起身离开了。

说实话，这句话并不完全出自楚绫鸢冷静的本心。有三分是在极端情绪下被逼出的语言，另外七分是来自于一如既往理智超越感性的思考方式让她最终被母亲的话说服了。其实最让她下定决心答应这个要求的一句话，还是那句“在学校还是可以每天见面”。也许是因为她的思维还是太过于幼稚和天真，她觉得只要还能见面，一切就都不会变。

唯一变化的，大概就是晚上入眠的时候不能听见另一个熟悉的呼吸声了。

而家里，也会变得安静不少吧——也许会安静到让她害怕。

但是这个时候，她实在想不出除了妥协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父母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说了是要考虑子女的意见，事实上早就已经为她们做好了决定。她敢保证，不管自己和姐姐会如何抗拒这个结果，都是完全没有用处的。倒不如这时候妥协来的踏实。

楚落晨许久没有开口。她用眼神余光看着自己的妹妹，第一次感觉对方的身影竟然有些陌生。今天的话她实在想不明白楚绫鸢为什么会说出口，虽说自幼一同生活促使她能够理解妹妹的想法，她这一次却实在是想不明白了。也许是因为对方理智的思维方式，也或许是因为对方对于抗争的疲惫？总而言之，她需要面对两个人即将分别的现实了。

“姐，对不起。”楚绫鸢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在房间里响起了。

楚落晨听见对方的声音，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汹涌，一声质问就脱口而出：“为什么？”

为什么？听见姐姐的话楚绫鸢的身子猛烈一颤，她从未听过对方用这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这让她内心骤然升起一阵愧疚。“……爸妈已经做好决定了，我们是没有抗争的余地的……况且在学校里，我们每天都能见面，妈说的也没有错……”

许久的沉默。楚绫鸢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那三个字依然在她心里环绕。

“好吧。”楚落晨微微一笑，拍了拍楚绫鸢的肩头，“我明白，一切其实早就已成定局了。以后我们还是要像以前一样好好的，谁也不要说起改变好不好？”

楚绫鸢赶紧点点头，凝视着楚落晨的眼睛：“一定，一定都不要变。”

第二天分别的时候，外面下着冰凉的秋雨。楚绫鸢彻夜未眠，她从楚落晨的呼吸声中听出，对方也在辗转反侧中度过了昨夜。本来父母的意思是在凌晨，在楚绫鸢不知道的情况下默默由父亲带走楚落晨，但当楚落晨收拾好东西走下楼站在雨中的时候，就看见楚绫鸢不知何时跟上来了。对上姐姐的眼神，楚绫鸢勉强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走上前去。

“姐——一定要好好的。”楚绫鸢几步走上前，用力拥抱住了她最好的姐姐。

许久，她才听见了楚落晨的回答，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带着深深藏匿起的失望。

“最好的小鸢，你也一样。”

楚绫鸢立在门口的雨幕中，望着拖着行李箱离开的楚落晨，很久很久。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心底也存有一丝一切都还会继续的侥幸。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对于姐姐的情感似乎一直有些不同，似乎一直都有这份不同，只是她始终没有意识到过而已。在拥抱的时候她多想将对方带回去，她多想永远不要放手，却一切都已经成为了不可能。

是因为她在那一瞬间的决定，让一切都成为了不可能。

回到家里以后，她才真切体验到了没有姐姐的房间是多么空旷。当她站在那个属于双胞胎的双人间里，猛然意识到这个房间从今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第一次感觉这个房间竟然大得有些可怕。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小空间，失去了一个人的存在，就仿佛空旷的如同一片广场，环视四周空无一人，只剩下自己在越来越小，越来越透明。

振作一点吧，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一切都还要继续下去呢。

无意间瞥见手机里面风干韶华的微信群，有一瞬间她有把家里发生的巨大变故告诉风干韶华的冲动，但思考片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时候立刻吐露显得自己像是无情的野兽，况且她也不想回顾这个可怕的事情。就算自己不说，风干韶华的各位不过几天就一定会知道的。还不如对自己和姐姐都善良一点，暂时闭嘴比较明智。

先把剩下的作业弄完吧，不然明天要被老师手撕了。

楚绫鸢默默把剩下的作业拿出来，戴上耳机播放音乐，埋首开始书写。一会还要把明天月考的内容温习一遍，有些注释还没有记熟。心里这么想着，竟然也打消了几分关于这场灾难的感受。果然学习和忙碌是能够消除一切负面情绪的最好方法吗？

数学作业一如既往的难。楚绫鸢一如既往的在倒数第三题就卡壳了。她知道楚落晨的数学一向很好，于是她摘下耳机下意识看向身侧：“姐，帮我看一下这道题怎么——”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回应。

怎么忘记了她已经离开了呢……楚绫鸢暗叹一声，莫名的刚刚消除一点的心酸又再一次浮现出来了。冷静一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她强行命令自己重新回到作业上。耳机里面的上一首歌已经放完了，第二首歌的旋律响起，是熟悉的吉他拨弦的声音。

她听出来了，这个旋律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听见其中的几句歌词的时候，楚绫鸢莫名感觉鼻尖一酸，眼睛就瞬间一片湿润。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与我同行的身影，已经在今天的清晨离我而去了。这时候，这首歌的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在诉说这个悲伤的故事。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思绪重新恢复正常，试图打开手机放松一下，就赫然看见了楚落晨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

“小鸢：我们是从母亲的身体里就形影不离的姐妹，不管现在和未来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夜空中最亮的星，照耀我前行。初心不改，我们不变！”

耳机里的歌曲已经进行到尾声，舒缓的声音唱出那句“夜空中最亮的星”，楚绫鸢终于无法抑制内心汹涌的悲伤，她凝视着姐姐发来的那句话，无声地泪如雨下。

对不起，对不起。

终究还是我选择了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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