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

那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的，甚至需要乔河提醒才记得戴上耳机。

要不你放弃复仇……我们安慰过日子……

生个小崽崽，幸福度过余生……

其他人也能明显看出路翊这次不在状态，而他本人脑海中无数次闪过这些劝说的词汇。

可他说不出口。

让别人放弃这种事，他做不到。

更不用说是面对自己爱人。

“老大，你还好吗？怎么感觉你脸色这么苍白？”

路翊像个树懒一样慢悠悠地站起身，眼神空洞。

“你刚才……说什么？”

乔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连拉带拽把路翊送到了电梯前。

“你不是要带嫂子吃饭吗，去呀。”

路翊看着缓缓变换的数字出了神，乔河有推了他一把，他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步子跨进电梯。

“谢了。”

乔河双手叉腰，目送着他离开。

“我也下班啦，老大拜拜～”

路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理了理自己的西装，毕竟是第一次请客吃饭，心里难免会有点小紧张。

心不知道为什么跳个不停，越跳越快，就像节奏越来越快的鼓点，时而忽大忽小，时而节奏不一。

“呼……”

他深呼吸着，希望能缓解自己紧张不已的心。

“……你来了啊。”

南默回过眸，夕阳落日的余晖撒在她的脸上，一半阴，一半阳，把她面部优越的线条勾勒的十分清晰。

路翊一时竟被这美如画的场景拉了进去，僵在原地，不想去破坏这美好的世界。

“路翊？”

“嗯？啊……”

他下意识冲动地回应，也让他来不及拉回原有的思绪。

“你不舒服吗？”

心里有事的路翊再次见到南默，相反，觉得彼此间有了距离感。

路翊像是被戳中了似的，拉着南默就往外走，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怪异的表现。

“疼……”

伴随着南默吃痛的叫喊，路翊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慌忙松开手，想去查看，却又退了回来。

“我没事我没事，走吧。”

路翊眼睛瞪得溜圆，原本狭长的眼眸变得像小鹿般晶莹剔透，极易受惊。

南默见他无动于衷，作势要上前拉住他，路翊猛地一个后撤步，把伤害南默的那只手藏到身后，不让她再触碰。

“……”

她有些迟疑，但还是放下了那只悬在空中的玉手，理了理滑落的发丝，站在原地有些拘谨。

“我……”

南默两手交叉，垂在身前，显得十分恭敬。

她只是抬起眸子看了他两眼，便又陷入了沉默。

“我是不是让你……”

南默淡定地喝了口水，似笑非笑，转过头，多云转晴。

“哪有，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南默现在也不敢就这么拉住路翊，只能在原地干等着他。

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高挑而有力的身影，夜幕缓缓降临，独属于城市的霓虹在他心中亮起。

他思来想去，沉重地呼了一口气，十分别扭地讲着原本不想说出的话。

“你能不能……放弃复仇……”

意外的是，南默并没有路翊想象中反应那么大，这也说明，他低估了眼前的少女。

他眼神中多了几分害怕，看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南默，心里忐忑不安。

直到南默的目光落在路翊身后大厦上的LED显示屏划过一颗流星，她缓缓开口道。

“我其实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了……”

路翊一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们到了步入社会的年纪，哪有那么多随便闯的机会，虽然我们都很年轻……”

南默像中了邪一样嘀咕着。

“等南衍那老头子死了，我就能名正言顺继承他所有的遗产，他的权利，他的财富……”

路翊第一次眼神暗了下去，他把住南默的双肩，稍稍用力地晃了几下。

“你怎么会这么想？！”

路翊当初爱上南默是看中她不和其他名门望族一样视财如命，可如今，她变得越来越像他们。

南默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和质疑。

“现代社会是我想干嘛就干嘛的吗？我有了钱，谁都能对我俯首称臣！”

路翊第一次爆发了，是他在南默面前，第一次流下眼泪。

“你疯了吗！”

他的哭腔盖过了她的怒音。

“你怎么变得和他们一样了啊……你不是这种人啊。”

南默一把甩开肩膀上那多出来的重量，声音冷漠。

“社会在变，路翊，不是谁都像你这样靠自己就能衣食无忧，我没有你出名，没有你赚钱多，这些年来我所有的钱都用来找证据！找资料！因为媒体造谣！我连房租都交不起了！”

路翊听到这里，心都碎了……

“我可以养你啊……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人扛！”

南默爆发了，她怒吼着。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路翊征征地望着南默，眼泪一串一串掉在地上，到处都是。

“我没有父母，没有依靠，我就是想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可现实一次又一次阻止我，我每天都在想，我又要复仇，又要工作，还要应付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伤害我的，是世界五百强企业的总裁！”

路翊垂下眸，思绪凌乱地结成一张网，越来越紧，直达心脏，一阵作痛以后才有所缓解。

他终究不忍把那些容易伤害到南默的话说出口，即便知道她不会受影响。

他只是眨了眨眼，语气弱了下去。

“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这个。”

南默颤抖着身体，整个人也摇摇晃晃，不得已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趁天还没完全黑……你先回去吧。”

路翊说罢，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电梯，落寞的背影在南默心里如刀绞般狠狠划上一刀。

等到电梯门关上，南默双腿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捂着脸放声痛哭。

她一边哭，一边捂着胸口，哭到她喘不上来气，晕了过去。

差一步就能离开公司的路翊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外套忘记拿了，于是折返回去拿外套……

等南默再次醒来，她已经平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围着自己许久不见的室友。

“小默姐！”

一声熟悉的呼唤回荡在南默耳边，她甚至误以为自己在做梦。

“宋……宋小喜？”

宋小喜像中彩票一样笑得合不拢嘴，握着南默的手。

“终于醒了……”

白昼的病房里有阳光和植物的香气。

当然，只有洛洛和宋小喜两个人，他们有份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和南默差不多。

“吓死我了，呜呜呜。”

宋小喜和洛洛还是和当初一样，一样单纯干净。

“好久不见啊……”

这么长时间不见，南默也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小喜摸了摸南默冰凉的手，瞥了眼门口，又眼里有话地看向南默，随后和洛洛离开了房间。

四年的默契告诉南默门口有个熟悉的人，她试探性探出头，看到衣角那个熟悉的颜色，微微一笑。

“嗯……路翊？”

门口那人肉眼可见地缩了缩，衣角也消失了，良久，才重新出现。

“水在床头……”

路翊抱着双臂，大步走了进来。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路翊站在南默的床边，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沉默不语。

“对不起……是我的错……”

南默在心里提前酝酿好自己的情绪，路翊给南默递了一杯水后，便再次转身，这次，南默没有选择坐以待毙。

“你别走……”

南默抓住了即将远离自己温热的手，楚楚可怜地盯着路翊。

“路翊……你别走……”

路翊身后一阵阵的小奶音让他越来越把持不住，还是松开了表面冰冷的表情。

“好……我不走……”

南默知道，他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路翊……”

“在……”

南默缓缓靠近路翊，抱住了他的肩膀。

“我们明年盛夏就结婚。”

路翊猛地转过头，低头垂眸闻着女孩发丝上的清香，又惊又喜。

“你刚才说什么？”路翊不敢置信地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我！要！和！你！结！婚！”

南默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路翊，原本阴着脸的路翊瞬间一展笑颜。

路翊心情大好，像阴云突然裂开一条缝隙，透进一丝阳光，但这丝阳光，比任何光芒都来的更加耀眼。

他爽朗的笑声像清风拂过山岗，半入河风半入云，山间云雾中余音袅袅，回荡在层峦叠嶂的人世间。

“诶，你别高兴太早，我是先和你说好啊，我可是个弱女子，什么都做不了……”

南默朝路翊使了个眼色，他也立马会意。

“没事，那些我来弄，什么时候可以见家长呀……”

南默两条长腿灵活地盘在路翊的腰间，声音绵软甜腻。

“老公你说呢？”

路翊刚才还担心家人对南默会不会是一敏感的话题，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多想了。

“要不……就今天？”

南默奶声奶气地附和着。

“嗯嗯，都听老公的～”

这一声声老公把路翊哄的眉开眼笑的。

路翊踏着小碎步慌忙离开了房间去办出院手续，南默只是淡淡望着那个高大模糊的身影，两只手抚上自己的脸。

“我还有多少次能看见他的笑容的机会……”

她就在床上这么躺着，一动不动，盯着阳光出神。

“小默姐？”

南默听到这声音，微微挑眉，转过头，浅浅一笑。

“小喜去工作了……你感觉怎么样？”

南默抿着嘴，神情淡然。

“我没事……”

洛洛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转眼看向南默左手上打着的点滴。

“对了，我要结婚了。”

洛洛喝的那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强硬地咽了回去，她重重地咳了两声。

“和谁啊？！”

南默虚弱得很，懒得解释，又把刚离开不久的路翊给拉了出来。

“你说呢，当然是和路翊。”

洛洛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一样凑到南默眼前，一脸奸笑。

“他和你求婚了？”

南默摇了摇头，洛洛顿时原地石化，干瞪着眼。

“是我和他主动提的啦，明年就结婚。”

洛洛满脸不敢相信，平日里这么严谨的小默姐竟然在结婚这种人生大事上草草了事！

“那这不就是闪婚了吗！”

南默抛给洛洛一个安心的眼神，脸上泛起红晕，低头笑着。

“只要他爱我就够了。”

洛洛无奈叹了口气，如今，谁敢轻易劝说这位千金大小姐啊。

“好吧好吧～你们恩爱～你们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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