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人鱼（下）

人鱼族没出过情侣，不论是族内或与人类联姻。我有可能是第一个，这些所有的事情都没人来教我，当然，我可以自学，这是难不倒一个智者的。

“你……没什么……别的想说的？”他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也许是名利，也许是别的，使他有些飘飘然了，也许有很多女孩为她尖叫过，但我绝不会是其中之一。我有些失望的微微摇头，这个他，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的他，第一眼的他，干净，纯洁，目光里透露着珍珠般的明亮，在月色下熠熠生辉，现在的他，被名利包裹了，我不知如何撬开这一层肮脏的泥土，救出那个曾经的他。

但我想，这是难不倒一个智者的。

“没有了。”我这么回答，为了不让他太难堪，我补了句，“你很有名吗？我不认识你。”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名片，分了一张递给我，他说，“叫我顾先生就好，《人鱼梦》你听说过吗？我是这部剧的男一号。”

人鱼梦？真是巧了。我皮笑肉不笑的接过名片，“顾先生你好，我是第一天来这个避暑山庄，最近也没有关注影视方面，冲撞您了，真是不好意思。”“没事没事，”他赶紧摇手，“我明白，我能体谅你们的，毕竟，你们这种……额，平时也忙嘛。”确实，这是一个盈利口碑的好时机，可我的王子明显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一句“你们这种”，就够网络喷子骂他半个月不带重样的了。

他的经纪人又该苦恼了吧？我轻轻在心里不屑的哼了一声，还是选择了给他一个台阶，“谢谢顾先生的关心了，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人物来关心我呢。”一句话，把他不屑的语气扭转成了体恤下层的人，虽然有些生硬，但聊胜于无，我这个当事人都发话了，网络喷子也就无从下手了，再有无脑喷，他们也好反击。

就在我们之间的气氛逐渐尴尬，一个女声从远处传来，差点把我耳朵震聋，当年女娲补天时，那条裂缝估计就是被她这种人叫出来的罢，“顾哥哥！你怎么这么久不回来？她是谁？”不用回头，我知道，是《人鱼梦》的女一号，那个扮演人鱼的小姑娘，用人的话来说，标准的绿茶婊。

顾先生还没来得及转头，那女的即刻扑到他身上，环住他的手臂，眼神谨慎的打量我，嘴里不住说着，“你是谁？别痴心妄想顾哥哥了！他与我早就订婚了！”我想，应该是这副皮囊过于完美，才使她产生这么大的敌意罢，抢来的就是抢来的，坐拥着也寝食难安，总一惊一乍，怕别人同她一样，再抢回去。

“我没有，小姐你误会了。”我的脸上仍然挂着千年不变的笑容，彬彬有礼和无理取闹，在一瞬间被明显的体现出来。“小然，”我的王子低着头，语气怜爱又有一点宠溺，他抚摸着她的发梢，他说：“小然，你怎么跑出来了？外面冷。”

看着面前的紧紧相拥的二人，我思考几许，也许他们不是最完美的，并不是郎才女貌，但我看得出，他们很爱彼此。也许，是时候退出这段我自己的想象了。死缠烂打，不是一个智者应该有的行为。

我鞠了个躬，“对不起，打扰先生小姐了，我现在就走。”说完，我转身就走，狠辣，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我心里似乎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但那并不影响我，如果你活了一万年，那你也能真正做到处事不惊，我看着朝代更替，送走一代又一代君王，除了情窦初开的那一瞬间，再无其他能拨动我的心弦。

‘既然我已经放弃他了，那我此次上岸的目的何在呢？’离开他们，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此次上岸，似乎只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做事只有一个目的是不好的，因为这样，你在失去这个目标后将变得迷茫，万分迷茫。我犯了一个智者不应该犯的错误。

‘我还是喜欢曾经的那个他。’我想了想，最终决定用缥缈的歌声将其唤醒，用曾经我们一族用来捕猎水手的歌声拯救他。此事了结后，我将归于大海，回到我的族群，那里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至于这场孽缘……也许我会用几万年的时间来磨平它，也许这段记忆会跟着我一同鲸落至海。

是夜。

我们人鱼一族最不喜欢夜，它会使我们的视力下降，夜的海水也最冰冷刺骨，所以我们跟人类一样，都是昼出夜伏的动物。但这也是最容易接近他的时候，想必在白日，他身边的人不会给我与他独处半个时辰的机会。

我悄咪咪的拉开他的房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一股水流从我的指尖冒出，甩在他脸上。他一下惊醒了，盯着我，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慌乱与害怕，于是道，“看着我的眼睛。”他不由自主的望了过来，一下便沉迷了进去，我展开歌喉，悠扬的歌声犹如指路的明灯，如一座灯塔照亮水手的归程，我看着他，歌声不断，世界上没人会唱的比人鱼族的智者更好了。

一曲毕，他晕了过去，睡一觉就好了的，我为他仔细捻好被角，便退了出去。

夜色下，一个美人坐在海边的巨石上，巨石下惊涛骇浪，美人轻轻甩着鱼尾，又一次唱了起来，这一次，她的歌声悲凉凄苦，月亮都不禁为她哭泣，将柔和的月光洒在她肩上，美人收了歌喉，纵身一跃，便落入海中，没有溅起一滴水花，也许有，但也在顷刻间被巨浪吞噬了。

似乎在她跃下后，空中仍飘荡着几颗晶莹的小东西，折射出耀眼的月光，但也立马从液体转成了晶莹剔透的珍珠，随着它们的主人一同落在这大海里，再无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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