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八层楼的窗户正朝向着南城的泉水广场，此时天色已晚，广场上却人流涌动，热闹非凡。华灯初上的时段，入眼尽是携手逛街的小情侣，或三两成群的下班族。

与外面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屋内紧张到降至冰点的气氛。吴耿身影僵硬地站在窗户边，想动却不敢动。

他断断续续讲了半个来小时，早已口干舌燥，身体更是摇摇欲坠。但面前坐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他只好煞白着张脸，饱受煎熬地垂手站立。

好半晌，吴耿才听到那人说：“……真是陈唤雨杀的？”

吴耿：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吴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帮他隐瞒的。

吴耿喉结滑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人闭上眼，表情莫辨，这时候如果吴耿敢直视对方的话，就能注意到那因忍耐极大愤怒而颤动的肩膀。

可惜，他向来没什么胆量，不然也不会因为害怕陈唤雨，对警方知情不报。

不过老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吴耿感觉体内袭来一阵剧痛，继而腿脚发软地跪在了对方面前。

数日后，南城金街的夜狼传说内。

夜狼传说这个酒吧，在当地很有名气，老板背景深厚是一方面，经营的时间久了，也圈了不少死忠粉。

酒吧内光线昏暗，艾笙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也没心情与人搭话，自顾自喝着酒。眼瞅着几杯伏特加下肚，终于有了醉意，她怔怔盯着玻璃杯壁发呆。

今天是大哥的生日，如果唐訡还活着的话。

家里遭逢巨变后，艾笙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直到她决定来南城，还像模像样地弄了个公司，别人才觉得她放下了，走出来了。

但家破人忙的痛苦，怎么可能轻易翻篇儿？

她若无其事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抹不去的悲伤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

就在她眼神迷离地拿起酒杯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旁伸出来，按住艾笙的胳膊，趁后者发怔的工夫，端起那半杯酒一饮而尽。

艾笙：……你干嘛？

艾笙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下意识往身边看去，继续呼吸一窒

半倚在吧台旁的女人正微抬下巴，似笑非笑盯着艾笙，火辣的身材和性感的着装模糊了她的年龄。二人离得极近，酒柜的灯光映在那吹弹可破的皮肤上，甚至看不出一丝细纹和毛孔。

段尘：喝酒。

女人招了招手，又要来两杯。她随意地坐在旁边，长发掠过肩膀，半遮住精致的五官，妩媚的丹凤眼格外撩人，但仔细看去眼底却是一片清冷。

艾笙：不约……

艾笙无趣地撑着下巴，眼神黯淡。

艾笙：没心情，美女姐姐，你找别人去吧。

段尘：我叫段尘。

女人斜斜睨了眼艾笙，说完这句话，便不再搭理她。

俩人各自喝着酒，片刻工夫，又是三杯灌了进去。艾笙浑身燥热，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他翻出手机里兄妹俩的合照，眼眶泛红地盯着唐訡。

段尘：他是谁？

艾笙：我大哥……

段尘：你哥很帅。

段尘眯了眯眼，缓慢摇晃手里的酒杯。酒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翻滚碰撞，倒映着灯光转投在她精致的面庞上。

段尘：我有个妹妹，跟你差不多大

艾笙听到段尘称赞唐訡，比夸她自己还受用，不由亲近了几分。

小酒鬼打开了话匣子，顿时跟刚才判若两人，艾笙喝的醉醺醺，甚至有点儿不清楚自己都说了什么，只隐约记得言谈间提到了不久前月亮河湾的案子。

段尘：原来你们是侦探所啊！

段尘看着伏倒在吧台上的艾笙，缓缓勾起嘴，殷红的指甲一下下敲打着台面

段尘：有意思

夜已深，玄武路22号的玻璃窗内，散发出黄昏的光线。李余笙端着水杯，睡眠惺地从楼上下来，见宋皖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忍不住看了眼钟表。

李余笙：都两点了，你还在等小艾吗？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宋皖有些烦躁地点了点头，艾笙的手机始终没打通，按理说她这么大个人丢不了，但一声不吭玩消失却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这时窗外亮起一道光束，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二人立刻开门出去，只见艾笙脚步虚浮从出租车里爬出来，半瞌着眼。紧接着副驾驶座上下来个身材惹火的长发女人，把艾笙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她向门口走来。

宋皖冷下脸，示意李余笙把人接过去，继而目光幽深地打量自己眼前的女人。

宋皖谢谢你把人送回来，不过任何交易都到此为止，她还差你多少钱？

段尘冷哼一声，把人甩给李余笙，继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打量宋皖。

段尘：你可能误会了，我是来面试的。

片刻后，艾笙被李余笙扛到了二层卧室，段尘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盯着对面的宋皖。

宋皖你来面试什么？了解我们公司吗？

段尘：你的朋友在酒吧喝醉了，我们聊了不少，所以才对这份工作产生了兴趣。

段尘坦然地面对宋皖，揉了揉耳边碎发。

段尘：自我介绍一下，段尘，上一份职业是法医。我想，在某些方面还是能帮到你们侦探社的

法医？宋皖挑眉，终于有了些兴趣。她正打算追问对方为什么辞职，段尘就率先解释了原因。

对一个吃穿用度向来讲究的女人来说，七八千的月工资并不够花，而且体制内规矩太多，段尘又向来不太合群，终于在跟上司大吵一架后甩手辞了职。

宋皖可惜，我们的工资也不太高。

宋皖摸了摸下巴，公司目前有他们三个人已经足够了，普通的私人小案调查跟踪居多，跟警方合作的话更不缺法医。不过，南城总给她一种暗地里并不太平的错觉，招个法医有备无患也不错。

段尘：这样啊。那就当我出个好心眼， 顺路把小鬼送回家了。

宋皖等等，虽然不多，但肯定比你之前的高。

宋皖见她真要走，才稍稍放下些戒心，把后面的话说完。

大概是职业病，突然送上门的东西总让她疑神疑鬼。

段尘闻言勾了勾嘴角，缓缓坐回去，精致的妆容衬得她本就姣好的五官更加动人，朝宋皖伸出手。

段尘：那么， 以后一起共事，还请老板多多指教。

宋皖挑眉，握住对方纤细白皙的手。

宋皖好说，不过，今晚你送回来的小鬼，才是咱们老板。

此时已接近凌晨三点，幸好小楼还有空置的房间，段尘不介意跟他们三个陌生人凑合一宿，宋皖自然不能这么晚再把人往外面轰。

没想到翌日清晨，公司就迎来了开业后的第一笔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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