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六年九月十二日,法国步兵排
克利切扛着步枪,和行军的队伍走在田野上,持续的战斗和长时间的行军让他疲惫不堪,尽管经过了重新编排,但编队人数并没有太大改动。田野上太过开阔,克利切感觉很不安,好在军队很快便穿过田野,进入了村庄。村庄不大,很多建筑已经被损毁,有些地方甚至还燃着火。
行军的队伍停下来了,长官开始发号施令“德军的一股分支部队将会从这里经过!守住这里!就是守住侧翼,为大部队的正面进攻争取时间,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我们在......”旁边有人拿手肘顶了一下克利切“嘿,嘿,你听说了英国的事了吗,你觉得是真的吗?”克利切感觉很累,他只是回过头看了一下那个人,他脸上长了雀斑,看起来很年轻。克利切有气无力地说“什么是不是真的?”年轻人很兴奋“就是英国人的坦克啊,德国人都怕他。”克利切叹了口气“听着,孩子,不管你听到或遇到了什么,保好自己的小命就好了”克利切又打量了他一下,和其他士兵一样,在泥泞里摸爬滚打后全身脏兮兮的,手里的勒贝尔步枪也肮脏不堪。克利切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参军多久了?”“三个月了,这是我第一次投入实战!先生!”他看起来很兴奋。克利切拿过年轻人手中的枪,用自己的衣服擦拭了一下“保持枪械的整洁,你人可以脏,但是枪不行,你不希望枪在敌人冲到你面前的时卡膛吧?”年轻人接过枪“谢谢!明白了先生......我叫麦克,麦克·莫顿”克利切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还在滔滔不绝的长官身上“克利切·皮尔森”----“......你们是勇士!打退德国人。现在,建立工事!”随着长官的指令,士兵都匆忙行动起来。
数十把工兵铲铲起了村庄周边的泥土,战壕形成了一个U型包围住了村庄,在正午的阳光下,一切看起来都充满活力----除了半塌的房屋和疲累的士兵。克利切靠着战壕壁坐下,把脑袋缩紧,慢慢地卷上一根香烟。刚把烟叼在嘴里,麦克就兴冲冲地跑到克利切身边,他从上衣兜里拿出火柴帮克利切点燃,克利切点了点头算是道了谢。麦克坐在克利切旁边,拿出了一个本子和笔开始写着什么,克利切抽了一口烟“小子,你在写什么?”麦克笑了一下“日记,皮尔森先生!”克利切把卷烟递到麦克面前,麦克想要推辞,但还没开口,克利切就说“没事的,试试”麦克耸了一下肩,轻轻的吸了一口,然后剧烈呛咳了起来。克利切在一旁开怀大笑,笑到上气不接下气时又抽了一口烟“你们菜鸟就这些地方好玩”麦克一边咳嗽一边把纸笔放回衣兜“咳,我说咳,好呛人”克利切摇摇头“你现在不懂,小子,你不懂。”
下午约两点,侦察兵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在开阔的原野的另一边,已经发现了德军的野战炮,全军立刻进入战备状态。法军只有45人,而德军是法军的几倍甚至更多,克利切嘴里叼着一支没点燃的烟,露出半个脑袋观察敌情。大约就在正对面约800米的废墟中,敌人的活动很频繁----他们马上就要进攻了。麦克就在离克利切左边大约五个身位,他看着克利切叼着烟,觉得他不是在抽烟,而是在嚼烟草。
但一直到了傍晚敌人也没有进攻,麦克的心神有些不定,克利切却一直密切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嘴里的香烟已经换了几根。正当麦克准备重新掏出本子写点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喊“榴弹炮!”他抬起头,在霞光中看到几个光球拖着一小截尾巴直直的朝他们飞来。麦克愣住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枚榴弹炮就在他前方不远处爆炸了,虽然战壕抵挡住了大部分弹片,但傻呆呆站着的麦克面部仍然被弹片击伤。一枚弹片飞向麦克的右眼,偏移了一点,直直的打在麦克鼻梁上,顿时,鲜血染红了麦克视野,震荡让麦克重心不稳,疼痛和烧灼感接涌而来,麦克还没来得叫出来,克利切就从旁边扑倒了他“你在搞什么!为什么不趴下!”他身下传来麦克的惨叫,克利切急忙扶起麦克,靠着战壕,他看到满脸是血的麦克鼻梁骨断裂,鼻骨旁的肉被割开了,骨头刺了出来,麦克浑身颤抖着,双手悬在半空,眼泪顺着脸颊,和脸上的泥土,血水混为一体。在惨叫中,克利切对麦克说了些什么,但麦克没听到,耳鸣加上这样的疼痛,克利切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麦克只感觉耳边的爆炸声越来越密集,克利切只能把麦克拖到自己身边,让他靠着战壕壁。“好了麦克,我要,我要做点简单的处理,会很,很痛但是你得忍着,好吗?”麦克撕心裂肺的惨叫着,完全不知克利切在说什么。克利切拿着刺刀慢慢逼近,刚刚触碰到麦克的伤口,麦克惨叫的更厉害了,但克利切只能被迫割开伤口,血一束束地顺着麦克脸上滑下来,克利切在爆炸中尽量保持平稳,终于把弹片挑了出来。止血,克利切只能简单的把绷带绑在伤口处。麦克地叫声渐渐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喘息和呜咽。麦克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右眼看不清了,自己的脑袋很痛,克利切正扶着自己。“还好吧。小子!”疼痛带走了麦克大部分力气,他只是微弱的点了点头,他现在连叫喊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两人蜷缩在战壕里,爆炸声停息了,克利切可以听到其他地方传来的阵阵哀嚎。就在这时,克利切听到了声势浩大的冲锋声,他露出半个脑袋,发现德军正趁着炮击空隙朝这里冲过来,他急忙端起枪,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放了一枪,敌人应声倒地,但他身后还跟着不少德军。克利切缩回掩体,拉栓,他摇摇麦克“麦克!快!敌袭!振作!”他再次站起,阻击敌人,敌人成波成波地冲锋在开阔的平原上,人数众多,犹如蝗虫一般。好在克利切的队友们也逐渐恢复过来,重机枪已经架设好,子弹倾泻而出,德军成了活靶子。敌人开始寻找掩体--弹坑,废墟,甚至死去的队友的尸体,他们开始反击,步枪的子弹擦着法军脑门飞过,手雷扔到了离战壕近在咫尺的地方。法军的长官站在一栋房屋的二楼,拿着望远镜大吼着“别让他们冲上来!守住!守住!”枪声大作,德军久攻不下,法军死伤惨重。
德军被打的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法军也根本不敢松懈。这时,废墟那边又传来了开炮的声音。克利切看着炮弹飞来“该死的,他们疯了吗,想把我们和他们自己人一起炸掉嘛!”有了火炮的掩护,德军不要命的往上顶,法军阵线抵不住了。克利切感到周围混天黑地的,只看到自己的队友开始后撤“撤到城镇里!打城镇战!别硬拼!”而长官却还在大吼着“不准撤退!”不过言语里明显少了几分自信和果断。克利切望了一下不断逼近的德军,把枪挂在肩膀上,费力的扛起意识模糊的麦克,朝城镇里跑去。炮弹如雨点般砸下,好在目标是战壕附近,克利切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了,而炮弹扬起的烟雾也成了掩护,敌人对着烟雾里乱开枪,而克利切只能祈祷自己别挨枪子。许多队友已经冲到城镇里,克利切感觉力不从心,但还是只能一瘸一拐地跑进了城镇,克利切回头看到德军发疯一般往前冲,来不及多想,撞开了一栋双层房的木门,刚刚进门,身后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子弹声。克利切进入房间后扑通一声跪下,背对着门,把麦克放在地板上,豆大的汗珠慢慢滑下。麦克端着枪,神智稍稍清醒了一点。
克利切感觉一切都虚无缥缈,但还是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木门,把门关上。门还没关严,忽然被人从外面一下撞开,克利切仰面撞上了门,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后脑勺着地。他急忙抬起头--“哦,这就是死神吧。”克利切如此想着,看着枪管慢慢对准自己。“最起码我死的不是那么痛苦”“砰!”一声枪响混杂在无数的枪声中,消失了。
血色和平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