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阿房

赵迁愣愣的听着姬丹的话，有些浑浑噩噩的上了马车回自己宫里去，屏退四壁，自己一个人抱膝坐在床榻上一声不吭。

他宫里侍从见他自从姬丹那里回来以后便如同失了魂一般，心中怕赵王丹召见公子迁时看见赵迁这副模样自己被连累受罚，思虑片刻便叫了个口舌伶俐的小姑娘去找吴姬。

这小姑娘长相颇为好看，今年也是和赵迁相同的年岁，宫人唤作“阿房”，母亲生她而死，如今与父亲夏无且相依为命，夏无且是宫中的一位疾医，素有妙手回春的美名，乃是和医正何轩齐名的赵国两大名医。夏无且英年丧妻倒也没有续弦，生怕唯一的女儿给人欺负了去，就动用关系把小阿房接到宫里给公子迁做扫水宫女。

别看阿房今年不过六岁，却是生来一副美貌，真堪得上一句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公子迁素来喜欢长的好看的人，见阿房虽是年纪小，但是也执意把人留了下来。

因着这一重原因，公子迁宫中的诸内侍都有些嫉妒阿房，平日里也不大喜欢带着阿房，今日内侍们都知道去找吴姬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就纷纷推荐让小阿房去请吴姬。

阿房本就无母，自然早熟，如今虽然自己心里知道这是被针对了，但还是含着泪，自个儿一人去请了吴姬。

吴姬的宫殿离赵迁宫殿有段距离，中间还需要穿过赵王宫的林花苑，阿房抬头看看天色，恍然发现如今已是夕阳西下，入了夜再到肯定要被罚。

她咬咬牙，有些胆怯的看了看林花苑里幽僻的小道，还是踏了进去。

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顺着小道走，王宫对于林花苑总有一些传言怕，说曾经有妃子后宫争斗失败，绝望之下跳进林花苑中的古井，从此每到夜里林花苑附近就会有女人呜咽的哭声，闻者毛骨悚然。

阿房听过这些传言，故而此刻走这小道更是心里止不住的发虚。

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低低的人语声在靠近，阿房浑身一震，更是害怕的蹲下身子藏在树后。

那人语声越来越近，阿房捂住自己的嘴，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拼了命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去。

突然人语声停下一个距离她极近的地方，她隐隐能看见不远处的红色裙裳还有疾医的衣服衣角。

一个宫妃和疾医在林花苑里私会干什么？

阿房不敢细想，更不敢想自己如果被发现了会遭遇什么。

但是下一刻她听见了父亲夏无且的声音。

“吴夫人，您有什么事？”

阿房有些不可置信，她心里发慌，但不敢出一声，缓缓的向后退，不想却不小心踩上一块鹅卵石，猝不及防的要向下倒。

“谁？”

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响起，夏无且快步走向阿房的方向，他身后的女子——吴姬也紧随其后。

看见面色苍白止不住向后躲的阿房，夏无且一愣，吴姬却冷笑一声，道：“夏先生。”

夏无且浑身一僵，最后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不顾女儿的反抗，伸手一掌劈在阿房颈后。

将昏迷的女儿放在草地上，夏无且转头问吴姬：“吴夫人究竟所为何事？”

吴姬依旧冷笑：“何家女。”

夏无且表情一边，着急问：“何家女儿怎么了？”

吴姬微微垂眸，将眼中闪过的不忍掩去，复而冷声道：“迁儿前几日见到了何家女儿，”

夏无且表情见不得好，道：“何玉氏呢？”

吴姬眸眼微眯，道：“我怎么知道。”

夏无且又问：“少公子如何？”

吴姬眸光一暗，答：“迁儿倒是最注意的是何玉氏。”

夏无且闻此脸上逐渐有了笑，他低声道：“夫人何不顺水推舟解决祸患？”

吴姬怔，随机反应过来夏无且所指何事，涂了蔻丹的指尖紧紧掐在掌心，良久一言未发。

夏无且劝道：“夫人，你想想此时不忍心，若是以后事情闹大了，您岂非招惹杀身之祸？到时候咱们一个逃不了，不如此刻狠狠心，反正也是个女儿，杀了您还能再有，更何况也不在您身边养着。”

吴姬低声喝道：“你说杀便杀？何轩近几年颇受君上宠幸，我听闻他待那何家女如亲女一般，贸然动手只怕他鱼死网破！”

夏无且冷笑：“夫人莫忘了何轩的夫人何玉氏，是他的命根子也不为过，擒住何玉氏，还惧何轩鱼死网破？”

吴姬挣扎片刻，最后闭了闭眸子，道：“那就依你所言。”

夏无且大喜，感恩戴德的夸了吴姬好几句，抱起女儿打算转身离去。

“停。”

吴姬叫住他。

夏无且脚步一顿，转身问：“夫人还有什么事？”

吴姬笑道：“你怀中的可是你女儿夏玉房？”

阿房大名叫玉房，全名便是夏玉房。

夏无且点头。

吴姬漫不经心地把弄手，勾起红唇，开口：“我看她是留不得了，你自己看看怎么解决。”

夏无且厉声道：“你莫欺人太甚！”

吴姬知道阿房是夏无且发妻唯一的子嗣，意义定然不同，便转而又道：“迁儿这儿不差人了，我瞧燕太子丹那里缺个侍女。”

夏无且思量一会便沉声道谢，也不欲多留，带着女儿快步离去

吴姬看着夏无且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泄出一声带着浓浓嘲意的笑。

“蠢货。”

……

赵迁那儿的詹事左等右等等不见阿房带着吴姬来，心里暗骂一声，最后只好认了命去寻了吴姬。

吴姬果不其然大发雷霆，罚了他三个月的俸，将他喝退了下去。

赵迁见了吴姬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吴姬面前，哭啼啼的问道：“母妃，迁儿真的有姐姐么？”

吴姬面色陡变，问他：“你从哪儿听见的？！”

赵迁心里害怕，将姬丹所说的莫将他供出去的话忘的一干二净，支支吾吾的回答吴姬：“姬丹。”

吴姬听了赵迁的话神情阴郁，怒极反笑。

“好一个燕太子丹！”

赵迁害怕的拽住吴姬衣袖，还是不死心的问：“迁儿真的……”

他的话被吴姬打断。

吴姬意味深长道：“你自然没有。”

赵迁道：“可姬丹……”

吴姬冷笑：“他的话你也信？”

赵迁没说话了。

吴姬猛然抱住赵迁，将自己眼中的阴郁闷燥藏起来。

她的声音含着笑意，问：“迁儿喜欢何家的人吗？”

赵迁不为母亲知道自己前几日去了何家而惊讶，他的母亲向来把他的行踪掌握的清清楚楚。

他闷声回答：“我不喜欢。”

吴姬问：“为什么呢？”

赵迁不敢说是嫉妒何玉氏对女儿的态度，咬死了只有一句话。

“迁儿不喜欢何家。”

吴姬也不逼他，只是喃喃道。

“母妃会让迁儿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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