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血色缘启

想必很多年后走上刑场的时候，文福城也会清晰地记得1975年那个血色的春节。那时的文福城还不是边城的市长，而只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那时的边城也还不叫边城，而只是南州地区治下一个贫穷落后的县，名字叫做卫所。身材瘦小的他站在卫所古城的城墙上，视线刚刚能够越过女墙看到城门正在集结的舞狮队。而他的叔叔，舞狮队的鼓手文敬先正熟练地避开其他人的视线，从破旧的老棉袄里摸出一瓶部队专供的老白干猛喝了几大口。酒气随即涌上来，在他脸上涂上了一层绯红。

他的大伯，县革委会主任文敬和则站在城门正上方，陪同着边防部队的首长指点江山。如果说春节舞狮是卫所古城八百多年的风俗的话，那么邀请当地边防部队官兵观礼则是建国后新形成的习俗了。

当新年的第一缕阳光悄然越过东方的梦城山落在卫所古城的钟鼓楼上时，文敬和看向身边的边防部队首长，意思是到了出发的时间。那位年轻的首长拿出怀表瞄了一眼，用力地做了个出发的手势。

城门下，得到信号的文敬先敏捷地跳上大鼓所在的架子车，用力举起手中的鼓锤，然后重重敲在大鼓的正中心。

“咚！”大鼓发出一声怒吼。早已披挂整齐严阵以待的两只狮子猛地抬头，做出搏击的姿势。

“咚！”当大鼓发出第二声怒吼时，架子车和两头狮子，连同随后的秧歌队都已经进入出发的状态。

“咚！”大鼓发出了出发的信号。载着大鼓的架子车打头，彩狮随后，秧歌队殿后，最后是参加新年庆典的群众，不下五万人，浩浩荡荡朝着龙界河畔开去。

“咚！咚咚咚！”大鼓不断发出怒吼，激荡着人们的情绪，似乎冲淡了初春的寒潮。

半个小时后，架子车行进到龙界河边，河对面的香城已经隐约可见。

香城，中国一个世纪以来最大的耻辱！至今已被英国强行割据了一百多年，建国后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收回。每年新年庆典上，群众都要在龙界河边高喊打倒帝国主义的口号，今天自然也不会例外。

“打倒帝国主义！”文敬先振臂高呼。

可是奇怪的是，今天应者寥寥。

“哼！过年了，人家吃的是肉，咱吃的是糠！”有人小声嘀咕。

“就是！连玉米都不够吃！”

“咱们跑吧！去香城！”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

“过了河就有肉吃，一起跑啊！”没有人知道谁是第一个，只知道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朝着龙界河冲过去。

“什么！”还在卫所古城的边防部队首长接到哨所打来的电话，几乎当场晕倒！反应过来的他立即拨通了省军区的电话。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控制的了。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省军区又立即将情况报告中央。等到中央的最高指示到达卫所古城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而所谓的最高指示其实只有四个字：不许开枪！

年轻的首长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许久，他才转向卫所县革委会主任文敬和，深深地叹了口气：“准备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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