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冬夜的空气清澈而冷冽，偶有微风，将飘飘摇摇于夜空之中的片片极轻极柔的雪花送到北酆宫中的桐影居内。已是深夜，宫中的一切生灵似乎都沉浸在梦的世界中，万物皆静，独有桐夜并未安眠。

桐夜一袭素色的单衣裹身，手执那只潇潇的玉笛，茕茕然独立于庭院中，竹影下，微微抬首，一双澄澈却隐着忧思的眼深深地凝望着飘雪的苍穹。他还记得，三岁那年，狼狈之中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她用自己的血救了他，而他却眼看着她被捆束无能为力。七年过去，他又一次见到了她，她虽变了模样，但他还是确信，那就是她，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命数，他命里有她。

可是，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灵泊出现？师父为什么要伤害她？

思绪纷飞之时，一件温暖的白色披风轻轻披在了桐夜的肩上：“这么冷的夜，为什么要一人站在这竹影之下啊？睡不着吗？”

桐夜回首，只见默默清欢站在自己身后，脸上噙着温暖的笑意。桐夜忙单膝跪地，向面前的师父行礼道：“师父。”

清欢将身前的桐夜轻轻扶起，二人一起走进房中。桐影居长年无人愿来此侍应，即使寒冬已至，许是无人生火的缘故，偌大的寝殿内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清欢探了探桐夜冰凉的小手，心疼万分：“近来天气骤冷，师父没考虑到你这桐影居中无人侍奉，让我的夜儿受冻，是师父疏忽了。”

清欢一边说着，一边将桐夜扶到床榻之上，将一床厚厚的锦衾严严实实地盖在桐夜身上，又一手幻出了四五个汤婆子，塞入被中，细细安置在桐夜身周，继而，双手捧起桐夜冻得通红的小脚，捂在自己的腹部，试图给桐夜些许温度。

桐夜有些受宠若惊，忙将冰凉的小脚从清欢的腹部收了回来，有些拘谨道：“师父，我不冷。”

清欢将桐夜轻轻揽在怀中，眼波潋滟，几乎要将桐夜融在眼中：“夜儿，为师见你对这玉笛颇为上心，是因为这玉笛的主人，那个红衣的小姑娘吗？”

清欢心思如此深沉之人，怎会不知道桐夜心中这些许的小心思，见桐夜微微点头，清欢继续问道：“你认识那姑娘吗？”

“师父，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你从未见过，却觉得她如此熟悉，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名字，就像她存在于你的身体里那样？”

清欢抚了抚桐夜的小脑袋：“师父这一世过得寡淡，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但是……”

清欢本想说，下一世或许会有。但他停下了，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对眼前的孩子付出了不一样的感情，尤其是在灵泊之中，当他看到桐夜为自己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时，他便发觉了自己情感的变化，而这种感情对他而言毋庸置疑是危险的。此刻，理智再一次战胜了情感的冲动，他避开了桐夜澄澈的目光，在心中不断对自己暗示：不过是个要死的工具罢了，何必要作茧自缚。

“但是，如果夜儿遇到了，那么师父不希望夜儿错过。这玉笛，找机会还给那个姑娘吧。天色不早了，夜儿快睡吧，明天还要和鹤然哥哥训练，不是吗？”

桐夜听话地点点头，闭了眼，在师父的迷迭香中渐渐睡去。

那一夜，清欢静静坐在熟睡的桐夜身旁，细细地描摹着榻上的熟睡之人，痴痴地凝视着桐夜心口的那个疤痕，终是整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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