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孟鹤堂那边,他在后头追得越紧,周九良在前头走得越快,他俩你追我赶地走了有一里地,孟鹤堂中间喊了周九良好几回,周九良都只做充耳不闻,埋头走自己的。
“喂!你停一下啊!”孟鹤堂追急了眼,干脆脚尖一点纵身而起,一个起落之间就从周九良头顶上掠了过去,落地后正拦在他面前。
“……”周九良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刀柄,但是转念考虑到对方怎么也算是同院不同处的同僚,没撕破脸的情况下就拔刀相向不太合适,只好松开刀柄,不动声色地往身后一背手,若无其事地问,“阁下还有什么指教?”他背后包裹里藏着一柄铁钎,是鉴查院六处的标配,虽然他因为更擅长使单刀和弓箭,几乎从来用不上这根拨火棍似的玩意儿。
瞧出周九良在提防他,孟鹤堂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怎么,我是什么吃人喝血的野兽吗?这么怕我?我就是……”乍一说,孟鹤堂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大半夜的跟个痴汉似的尾随人家,难道直接说:“小孩儿,我看上你了,跟哥回家吧?”那不成啊,那不直接把人给吓跑了嘛。
“咳,是这样。”孟鹤堂迅速抓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周九良,“这不是刚才有缘相遇,还没互相认识认识嘛,我这人就爱交朋友,何况咱俩还是在一个屋檐下吃俸禄的同僚,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更该认识一下啊,你说是不是?”
孟鹤堂说的在理,周九良无法反驳,只好稍稍放下戒备对他拱拱手,正式自报家门:“鉴查院六处,周九良。”
孟鹤堂乐呵呵地还了一礼。“鉴查院三处,孟鹤堂,鹤舞鸾翔的鹤,仪表堂堂的堂,三处主办费介是我师兄。”
听了他的自我介绍,周九良一挑眉,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我知道你。”
孟鹤堂寻思自己入鉴查院才几天功夫,竟然就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号了,心下愈发欢喜,眉开眼笑地追问:“是吗?你从哪儿知道的?我都没见过你呢,你就知道我了,别是哄我的?”
周九良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尽是微妙的意味。“虽然今晚才一睹你的真容,但我早就听闻费主办的师弟来了三处,而且这位师弟用药的手段不输其兄,还未正式入职就让三处集体放假。”
被人提起那件囧事,孟鹤堂顿时表情一僵,脸皮抽搐了一下,连忙干咳着岔开话题。“呃,咳咳,那个啊,哈,哈哈,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话说我听说你们六处都是暗杀高手,一直想瞻仰瞻仰,可惜也一直没碰见过六处的人,今天好不容易遇见周兄,可不要跟我太见外啊。”
拜托,杀手而已,说白了不过是两手鲜血一身人命,有什么好认识的,你也不嫌晦气。周九良内心翻着白眼吐槽,表面却不得不继续好言好语地应付着。“孟兄误会了,并非周某见外,只是追杀那厮三天三夜确实有些疲惫了,无心应酬,只想尽快回家休息,孟兄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不如我们先就此别过,改日再聊。”
说完周九良绕过孟鹤堂就想走,孟鹤堂却还不肯就此止步,一边紧紧跟上一边向周九良推销自己的本事。“且慢且慢,你看这不就是我术业专攻的领域了么?你东跑西颠,体乏气虚,刚巧我可以配些汤药或是熏香帮你安神解乏呀,而且往后你有个头疼脑热受伤中毒什么的也可以找我,要知道我们师门可不是光懂下毒杀人的,疗伤救人调养身体之类也不在话下,不然万一自己人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
一听孟鹤堂是一番好意,周九良不禁有些犹豫,他看着孟鹤堂那张圆润饱满人畜无害的脸,开始反思自己是否不应该因为一点传闻就对他敬而远之,更不该因为一些刻板印象就把他跟三处那群奇葩混为一谈。
见周九良犹豫,孟鹤堂觉得今晚这事有门儿,连忙加把劲开始卖惨。“哎,我跟你说实话吧,想认识认识你,帮你调养身体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初来乍到,在京都没有自己的宅子,便只能住在鉴查院的集体宿舍里,虽然晚辈们尊敬我这小师叔,腾了一个单间给我住,可我一个人住着好孤单啊,而且、而且我那间房离着七处的刑房不远,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能听见刑房传来刑讯逼供的咒骂,还有犯人受刑的惨叫!你想想,大半夜的我睡得正香,突然就‘啊——’的一嗓子钻我耳朵里来,那个撕心裂肺的感觉,那不人不鬼的凄惨……实在是、实在是太瘆人了,我已经连着好几宿没睡踏实了。”
孟鹤堂一边低声诉苦一边止不住瑟瑟发抖,一个劲儿抱着自己胳膊搓鸡皮疙瘩,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看起来好像真的已经不堪其扰了。
不得不说,孟鹤堂这娇小纤瘦的身材和俊美秀气的五官真是帮了他的大忙,否则但凡他是个九尺开外的昂藏大汉,长一脸络腮虬髯,再做这种表情和动作,就绝对是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场面。而他现在仗着自己的外貌优势轻声细语地诉个苦,撒个娇,不仅不恶心,还有那么点儿楚楚可怜的撩人的韵味。
周九良也知道七处掌管刑讯,用刑手段是极其残忍的,刑房里那种人间地狱似的场面一般人看一眼都腿软,相比起来他们六处的杀手好歹给人个痛快,都显得仁慈了许多,这世上大概也就北齐的锦衣卫能跟七处的魔鬼们一争高下了,所以孟鹤堂自述的遭遇绝不夸张,惹得他不自觉就心软了许多。“那……你是不想在院里住,想搬出去?”
看他很上道,孟鹤堂连忙点头,抓住机会赶紧往下说:“是啊是啊,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搬出来,不过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最好能有人陪着我一起,可惜我入京时间尚短,自己处里的人都还没认全,京都的各个街道也不熟悉,当然也就没来得及物色个合适的宅子。”
听孟鹤堂的意思是想找人合租,而且似乎有意对他抛出这个橄榄枝。周九良想了想,有一个水平不次于费介的用毒大师自愿帮他调养,只是为了找个合租对象,这买卖好像不亏,而且孟鹤堂这人也忒大大咧咧,毫无防人之心,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敢暗示同居,要是自己拒绝了,他再去找别人,万一吃亏上当了呢?
他显然是忘了,就凭孟鹤堂这用药水平,他不让人吃亏已经是大慈大悲菩萨心肠了,谁能让他吃亏?
周九良正闷头盘算,左思右想没什么不妥,就快要答应了,孟鹤堂又补了临门一脚。他悄无声息地蹭近一步,试探着拉住周九良的衣袖,看他并不抗拒,干脆整个手掌都明目张胆地附上去,指尖隔着衣料捏住那肌肉匀称的小臂,若即若离的,也不知他是不敢用力,还是故作暧昧。
“周兄,我能不能……住你家呀?”孟鹤堂很小声地问着,宛如情人的耳语,那一双清澈澄明的眼睛也含情带怯地凝视着周九良,嘴角的笑带一分讨好,却又毫不显得谄媚,更像是个娇憨懵懂的少年在满怀期待地央求伙伴带自己一起出去玩儿。
“咳!”看似高冷的周九良竟被他这点小动作搞得红了脸,当场小退半步,略微扭开头不去跟孟鹤堂对视,“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家现在就我一个人,但是……算了,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你随我来,要是你见了我家那破落样还不嫌弃的话,就住吧。”
“没事没事,我以前跟师父在一块儿的时候,荒山野岭都住过,天当被子地当床,你家再破还能比这个差?”小算盘得逞的孟鹤堂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至于周九良所谓的“破落”,他也只道是这孩子一人独居,又经常出任务,所以来不及收拾家里,脏些乱些,不过这都是小意思,不影响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再者他自幼同师父住,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是样样来得,周九良家里不乱还则罢了,乱些反而能给他一显身手的机会,到时候不怕周九良不对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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