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相对,皆是一怔。
丁志明?
方佳莹?
好吧,丁志明是来送水果的。不过他俩这进展也忒迅速了吧,昨天送水果顺便英雄救美,今天送水果送到家里,明天打算送什么?
方佳莹笑着说:“我搬到庆芬家里住,先住着,找房子的事可以缓缓。”
“那个……她不在,你把水果放在桌上就好。”
方佳莹淡淡瞥了一眼水果,量不多,但每一个都用雪梨纸包裹着,散发出水果独有的清香,沁人心脾。
他还挺细心,方佳莹想。
许庆芬的余生交付给他,好像也还不错。英俊、勇敢、能干、独立,这都是丁志明的优点呢,不是么?
不过表白这种事,拖别人说那也太没诚意了,更何况许庆芬并没有拜托过什么。丁志明放好水果,欲要离开,方佳莹叫住他:“你去看过你妈妈了吗?”
丁志明摇头:“没有。”
像是自嘲,他又说:“她过得还不错。”
“可是,”方佳莹有些着急,“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的生活并不像你看上去那样子好呢?”
“决定权在你,可是我真的怕你不去会后悔。”
一周前,方佳莹去医院复查……
医生说她各项指标都正常,恢复得不错。在走廊上,她意外地看到了丁丽辉,丁丽辉在央求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姿态放得很低,几乎要跪下求他,但是男人不为所动,掰开她的手腕,扬长而去。
方佳莹有些好奇,然后也很关心阿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跟上那个男人,问了个清楚。
原来男人是殡仪馆人员,丁丽辉找他,就是交代一些身后事,骨灰安葬啊这些的。
但是丁丽辉钱不够,男人苦笑了一下说:
“我不挣钱也可以,但是不能让我赔钱啊,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男人见丁丽辉的儿子找过来,眉头都舒展了:“我早就说应该让她的子女过来办这些事,她现在还得着病,东奔西走的,唉!”
“你母亲得了癌症,时日无多了。”
“对了,她委托我交给你一封信,说是她离开后再给你,既然你今天来了,我现在就给你好了。”
听完男人的话,丁志明心中五味杂陈。
二十年来,没唤过她一声“妈妈”,她也真够狠心的,计划着离开人间的日子,也不打算见他最后一面,只留这一封绝命书。
但是当丁志明打开信,他才知道,他错了,错得离谱——
当年丁丽辉把他寄养在舅舅家,并非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嫁了有钱人,相反她穷困潦倒靠每天打些临工过日子,活得还不如街边的流浪汉乞讨者,她离开,只是因为她得了重度忧郁症。
如电石火光一般,想起游乐场的那天,也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丁丽辉打扮得特别漂亮,还去理发店做了头发,她破天荒地给他买了火车,她在月台上徘徊,摇摇欲坠,他以为妈妈不要他了。
其实,那一刻的丁丽辉心里想的是赶快结束生命。
“妈妈”
丁志明到处找不到妈妈,于是找到了月台。轰隆隆的火车呼啸而过,丁志明哭了,冲过去紧紧抱住丁丽辉。
还有,从童年、少年到青年,丁丽辉缺席了的诸多场合,比如隆重的颁奖典礼、毕业典礼、成人礼……太多了,星星点点的光芒,一个个都在脑海里蜉蝣的瞬间。
原来丁丽辉也曾陪伴他的青春么?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属于儿子的荣耀与喜悦。
合上信,丁志明眼睛哭成了杏仁核。
巨丑巨丑的。
“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吗?”
天阶夜色凉如水。两人都坐在户外楼梯上,丁志明轻声请求。
“好”
丁志明可真是超人啊,一秒落泪,一秒正常,还有一秒,整理衣襟,挥手道别。那样子就像在说,我很好我没事,回见。
丁志明还是决定去看看丁丽辉。
和方佳莹一起。
方佳莹也很担心阿姨。手术前夕,阿姨没少鼓励她呢。
……
丁丽辉在一家洗车行工作。
太阳很热烈,她干活很卖力,但是还是遭到雇主的不满,对方高高在上,怒气方圆五公里都能感受得到,500台币便能买来自己心情不爽时就能发泄的对象,何乐不为呢?
其实那辆车擦得光可鉴人,带着白手套去揩,都不一定能沾到灰,可是雇主偏偏吹毛求疵,丁丽辉能怎么办呢?如果还想保住这份工作,就只有沉默。
方佳莹站在丁志明身后,他没有多动容,可能也是看不下去了,丁志明去和车行另一位洗车阿姨打听,丁丽辉常去的面馆以及住址。
丁丽辉微薄的收入甚至不能支持她在一碗面里加一个鸡蛋,坐在面馆里,她喃喃自语,要省着点用,到月底恐怕又要不够了。
丁志明一路跟过来,叫住面馆老板娘,塞了几张红钞票,又指了指丁丽辉那个方向。
“可是,用不着这么多钱啊。”老板娘有些为难。
“以后她来吃,就从这个钱里扣吧,多谢了。”
“面来喽”老板娘吆喝道。
丁丽辉心满意足接过那碗面,空空的桌子上又平白无故多了几个碗碟,有牛肉,有青豆,还有蛋片。
“老板娘,这个菜上错了吧,我没点过啊!”
“没错,刚刚有个年轻人帮你付的钱。”
“年轻人——”
面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丁丽辉却无心进食,她踉跄着走出面馆,丁志明飞快转身,只留给她一抹格子衫的影像。
真的,是儿子。
丁丽辉心中有刹那的高兴,沉寂过后,更多的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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