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谢公子的酒：发如雪

檐下躲雨，星眸映入，单衫典雅白，头上堕了小小的丸子髻，两股合成，令整个人都娇俏了，裙子是夜幕做画布，深蓝色与银白。

谢逊的耳边，莫名能听到旋律，类似于“世说鲛人之语，深海而居，织绡绮丽”的曲子一直盘桓……

若有美，当为此。

望着孟羽凡，谢逊头一次觉得，这姑娘魅力四射、很对路子呢。

这般有情调的场景，其实很适合表白，可是爱要怎么说出口，他忽然没那么笃定，孟羽凡向他表露心迹那天，酒喝那么多，她会不会忘了自己都说了什么。

万一呢，万一她只是一时兴起，他却恋恋不舍，意犹未尽。

像很多去艺坊司听曲的客，见里面哪个姑娘合心意，便想方设法得到，不过春风交叠的惊鸿一瞥，却恰恰误了良人。

距离变得很近，有“正确坐姿，人到写字台一拳”那么近，现在还在延伸靠近……

短短几秒，孟小凡遐思纷飞，甚至于连未来小孩的名字备选都想好了。心跳早已失衡，快要脱离地心引力，她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微微往前凑。

接下来的，应该是一个温柔绵长的吻。

如果谢逊和她心意相通的话……

谢逊还真想过表白，可话到嘴边，偏偏拐了一百八十度，像赛车赛到激动兴奋，一辆跑车横在前头，进出皆不是，左右为难。

既然这么难，那就说点简单的。

“嘿，”谢逊勾唇，把手当扇子，“你喝酒了？”

孟小凡差点脚步不稳，这乖徒儿的脑回路当真清奇。她真想戳着他心窝子问，你刚才到底想问什么，站这这么久，就为了了解我喝没喝酒，得了吧，异性之间，你跟我讲社会主义兄弟情，你以为我会信？

但她都没问，孟小凡有自己的矜贵。

她自动退出尴尬的局面，脸上尽是云淡风轻：“狗鼻子啊你，我早晨吃的酿甜酒糟，忘啦？你和我一起吃的，还边吃便夸呢，说以后要买甜酒一定要从这家买。”

她可不敢说，喝的是他们家祖传配料，经过七七十四九道工序秘制而成的五添浆，她怕被打死，女厮或师父，无论哪个角色，担的风险还都不小。

反正孟小凡是不会承认，就算被发现，她也抵死不认，谢逊不至狠心把她一介弱质女流送到官府衙门，一解心头之气。这砸的是谁的招牌，嗯？当然是自家啊，五醍酒肆的招牌！

……

谢逊的舞蹈练习生生涯已有业余，常常是大门一关，孟小凡带领他，一点点纠正舞步，也有歌曲穿插，近日只练了一首歌《发如雪》。孟小凡大言不惭说是原创，当然不是原创，她要有这才华，譬如方文山，一字千金（网传方文山一字8000元，比），她也不至于苦哈哈为毕业该去哪发愁。

一天午后，孟小凡写着札记，用很多笔墨表达了她“望徒成龙”的心理和“含辛茹苦”的教学，这么些日子算下来，偶尔运动+不节食，腰带竟变宽松了。

笔端停在了一句俗语上，久久再未能写动：门背后阉狗。意思是只会闭门造车，还狂妄自大，只知道守着自己一方井口，也只能看到那么一小块天空。

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演出也是假把式。

所以，孟小凡想给谢逊办一场演出。演出节目就是这些日子以来重复排练的内容，演唱《发如雪》以及一些组合的比较燃的基本舞步。

《发如雪》多熟悉，杰伦的歌，没听过的少之又少。可孟小凡忽略了，古时候的人们不懂古风，也不觉得它好，古风区别与正统诗词，就像九流微末区别于儒道佛。

孟小凡兴冲冲邀请谢逊演出，谢逊热忱不高，三言两语便拒了，理由是还没准备好，时间太紧张。

望着那抹背影，孟小凡简直恨铁不成钢。

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被这点小事打倒！更何况，谢逊是她喜欢的男子啊，她是喜欢谢逊英俊不假，男子长得帅不是过，可也不能是小白脸，干啥啥不行，好看第一名吧。

“慕容慕容”

“羽凡，怎么看起来这么着急，坐下来慢慢说吧。”

“是这么个事……”孟小凡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有倒是有，我怕谢逊知晓了，会直接给我发劝退卡……”

“没事，坏事你做，坏人我当，你信我不？”

“信！”慕容重重点头。

无他，唯以绳索缚之，烈酒强灌之，不依，未有可消解，弃。

若这样还是没办法，便只有放弃了。勉强是痛苦的，哪怕是在个人看来很好的东西，可别人不喜欢啊，好心便成了坏事。

不过，喝了酒的谢逊，摇摇晃晃，还真答应表演了。孟小凡摸着下巴，我的海报可算没白画。表妹也叹道，我辛苦找的绣球和服装也没白找。

水火不容的两人，似乎在谢逊逐梦之路上，奇怪又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和解，真是不可思议。

可是，精心筹备的节目还是搞砸了。谢逊好像有舞台恐惧症，就是站在人群目光聚集的地方，紧张得只会站着发呆，他在努力使抖成筛糠的腿正常些……

观众不买账，奚落几句，连瓜果都懒得吃，拍拍屁股走人了。

接下来的舞蹈，日日练习的熟悉舞步，此时再也想不起，模糊的步骤展现出来，更像是工业园的机器人调试，也许，机器人要更灵活。这般，自是又引起哄堂大笑。

后来，几十个座位，只剩下一个人看了，谢逊笨拙但还是完整地走了流程。

表妹忍不住道：“那个人谁啊，长得还挺好看。”

“跑龙套的，你觉得她演技咋样？”孟小凡回答。

“跑龙套？”表妹理解不了。

“我请的，天香楼一顿饭呢，我说你要演砸了，菜就变成指定菜肴哦，得让大家都信你是真心爱看这个才留下的。”

“可这不是骗人嘛，表哥知道会难过的。”

“会吗？没有一个观众，和花钱买个观众，哪个更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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