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没有工作的一年8

何雨干练的短发紧贴颅顶，额前刘海也空气似的吹开。

她在大街上狂奔，无视那一路等车车主焦灼而异样的眼神，口红花了也不自知，像极了扣着瓜皮的瓜瓤，不过那张实在是形似摊煎饼的脸，叫西瓜看见也担心自己长得不够红不够大……

何雨客户被抢了，通风报信的是她带了一个月还仿佛懂懂鸭的实习生徒弟。此人别的没看出有什么潜质，察言观色倒是一把好手，蛮会讨好人的，何雨同她说了多次，明里暗里都有，让她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肯定会青出于蓝的，后半句自是勉励后辈之话。

何雨爱惜人才，但也爱惜自己钱财，绝无可能希望这“靛青”胜过“蓼蓝”，至少现在不行啊，这小丫头能力不济，品行什么的，还得观察一段时间。所以依然，对那空悬已久的主管之位胜券在握。

不管是论资排辈、业绩考核，还是考评考勤，她何雨就整整一劳模啊，劳模看了都甘拜下风，这样的人若还放在普通岗位上不管不顾，令明珠蒙尘，实在是领导无能公司无福。

此番被抢客户，到嘴的鸭子飞了，心平气和真的很难啊。虽然心情奇差，但还是各凭本事吧，只要张总没有签字盖章，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三百万呀三百万，我可是要靠你跟宋泽林结婚的。

何雨捂着几近跳出嗓子眼儿的心脏，终于得以在空旷地带停下叫了一辆出租。

“慢！张总三思啊！”有一种刑场刀下留人的急迫和忐忑，声音都在风中轻颤。

何雨人还没进门，手先伸了进来。哦，还没签字，看样子还在协商，那好吧，她要把这三寸不烂之舌用起来，要不然某人以为她是吃素的。

余光划过旁边穿戴齐整、笑意盈盈的欧莎，这个女人为什么不好好经营自己的客户，抢别人的有意思吗。只轻轻略过，目光重新聚集在张总身上。

不料何雨还没说话，张总便挥手道：“小何啊，我知道这次的事我确实对不住你，但我也有我的难处，最近和夫人多有矛盾，这小欧呢尽心尽力调解……”

甲方开口道歉，合同不是要凉，就是要黄。

何雨不死心，还想说点什么，张总再次打断：“你这……脸上，是工伤呢还是工伤，回去吧，下次行么，下次有生意一定找你何雨，绝不跟其他业务员签单。”

下意识摸摸脸，劣质香精的味道，双颊都是这个味儿，口红花了。都说九块九的口红劣质，可这是她花了九十九买的，还是劣质啊。忽然明白了，方才从车里探出的脑袋，并不是好奇这个狂奔的女人，而是仿佛在等交通间隙看了一场滑稽戏，觉得有趣而已。

已经不在乎社不社死，因为——

她已经阻止不了了，张总揭开笔帽，郑重其事地在最后一页签上大名，似乎是心情很好，名字还带了些艺术字的效果。然后打了个哈哈就离开了。

欧莎看着她，带了点儿戏谑，却一言不发。穿了高跟鞋后，何雨与她对视得仰着头，心真累，欧莎没意见，居高临下么，这本身就是胜利者该有的姿态。

良久，何雨吐出一句：“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欧莎笑了，明媚不减：“奉劝一句，你还是赶紧把嘴角擦擦吧，这么狼狈跑过来难道还要这么狼狈回去？”

“我丑态毕现，你的吃相也没多好看。”办公室就他们俩人，何雨也不想装友好同事了。

“这个，我承认，但又怎么样呢，签单的是我，拿提成的也是我，到时候开会，你就是再不情不愿的也要鼓个掌吧。其实，何雨，对你而言，这提成算得了什么？只要你想有，还不是手到擒来，而我就不一样了……”欧莎没往下说，自揭伤疤该知道盐洒在伤口的痛。

隐约听人事部的同事说，欧莎家里出了变故急需用钱，差点就要辞职回去嫁个金龟婿了，但不知什么原因还是留下来。即使如此，也不能成为坑害她的理由。

何雨在椅子上坐下，忽然朝旁边人说：

“你看我脸擦干净没？”

欧莎有点发懵，明明前一秒一场争吵就要一触即发，现在这么偃旗息鼓还坐下来说话了？

“干……净，下巴那还有一点，哎呀，你用纸巾吧，湿纸巾好一些。”欧莎从包里掏出一包湿纸巾，本想抽一张，但还是把一整包推到何雨面前了。

何雨也没客气，拿了一张，剩下的不想还了，瞥了那欲言又止的人一眼：“这么计较啊？三百万你让利三块你亏啦？没有我前期做铺垫，他能跟你签啊，还很委屈的样子，为什么男人看你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我看你就那么不爽呢。”

“我也有努力的好吗，就算我是个没出息的渔翁好了，你想怎么说随便说吧！”

“你努力什么了？”

哦，想起来了，修复了张总和家人的关系，尤其是张总和夫人，是大功德啊，对不对？

“别这么看着我，我爱钱但我也有底线，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告诉你也没事，反正我这种行为在你那也嗤之以鼻，我送了张太太一个香奈儿的包，然后请她喝了两次咖啡。”

“欧莎，上面扣着提成多久了来着？”

“三个月了。”

“这钱啊，我总觉得还是要到我账户里，才觉得踏实，不然明明都是辛苦所得，也莫名有一种夜长梦多的感觉。”

华兴还扣着她二十万提成，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老板没钱绝对是虚言，她上次还留意到总经理叶星辰投资了一家高级茶馆，凭着那几十万年薪，是怎么有钱投资的，还不是靠盘剥底下员工。

枉费了他爸妈取的这样一个光风霁雨的名字。

何雨又道：“说真的，欧莎，平心而论，你觉得这次会是谁？”

欧莎自然明白，她问的是晋升主管的候选人。

“虽然不喜欢你这个人，但不得不说，你能力是很不错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一个员工再出色，老板都会觉得，离不开他的悉心栽培，可能这么说确实有道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竞争对手，其实并不只有我们呢，或许人家硬实力不行，软实力可是行得很。”

“你可知我今天本来是要去相亲的，半路上你的好徒弟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处理一个你不想管的单子，我这才来。”

何雨喃喃道：“也许是经理的吩咐。”

欧莎嗤笑：“你信这样的自欺欺人，由你。哪怕真是经理吩咐，她跟经理见过几面，跟你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可见这小姑娘很心机啊，也没有多尊重你这个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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