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商铺原是一家打印店,店主敦厚寡言,四十岁出头的模样,唯有那打印费是让许多学生与工薪族欢喜的,一张普通A4纸黑白印的才一角一张,放眼整座城市,哪怕是网购,也没有这么好的了。
何雨望着这家新开的素食店,忽然有些感慨,以后再也买不到那么好价格的复印品了。
开业大酬宾,一向是优惠力度最大的时刻,有的老板甚至愿意前两天让顾客免费吃。这素食店倒是特别,除了贴一则招聘启事,没有其他任何通知了。只门口放着稻穗盆景,金黄的风中摇曳的稻穗,酒红的平整如新的花束纸,一派荣华景象。
这稻穗,是真稻穗……何雨收回手,对同样站在门口却不进去的欧莎问,鬼使神差地问:“你知道嘉禾吗?”
欧莎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回答:“家和?家和万事兴啊!”然后好笑似的瞥过何雨,似乎对这位次次都高她一筹的对手对如此的common sense(常识)都不知道有些鄙夷。
“唉,你干嘛不说话故作深沉啊,难道我说的不对?”
何雨答非所问,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也是每天吃外卖吃腻了,打算来清淡一下自己的胃?”
欧莎撇嘴,不置可否,听说这家店才刚开业,就自诩能做出和鸡鸭鱼肉毫无二致的口感,做不出给人免单,以后那人来也都免单,这也太狂妄了吧,她就是过来想杀杀威风。
没多久了,何雨也会是她的手下败将,真的很期待那时她的表情,还会不会笑得这么开心。想到这里,欧莎昂起脑袋,先何雨一步走了进去。
……
宋泽林在黄金商圈徘徊了很久,周六福逛到老凤祥,最后在dr那预订了一款戒指,应是情侣款的,女款为星,男款为月,取自“愿我如星君如月”,都一样的漂亮耀目。囊中羞涩的宋泽林谢绝了导购小姐的提议,只买了“星”款。
这就花了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听着蛮好的寓意啊,但对于付款人来说,真的肉痛。他这个月所有的钱零零碎碎凑一起,也就是这个数了。
宋泽林其实想问,你们这是不是还有伍佰贰拾万壹仟叁佰零肆价位的戒指啊,还只够买一个的,但很快他把好奇塞回肚子里了,他怕到时候,导购小姐笑着说,有,然后十分专业地从高到低地给他依次介绍推荐一番,他会疯掉的。
大雨会答应他的求婚吗?他打算在自己生日那天求婚。
被拒绝的话,他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了,三十二岁的生日刻骨铭心,而他们的感情也要走到头了。
宋泽林何曾想,戒指还未送出去,何雨就放了她鸽子,要说完全放鸽子,倒也不是,情况是这么个情况:何雨来了,蛋糕蜡烛鲜花也都布置了,但人又被喊走了。
……
宋泽林轻轻叹息道,阿雨,我始终是排在你事业之后的,是你的planb,对吗?
宋泽林怎么就想不明白,但凡他能赚得比何雨多,早一点在上海有个窝,何雨用得着天天都那么辛苦,根本不敢请假,这唯一一次请假给他过生日,还被同事匆匆忙忙叫走了,而酒店楼下,就停泊着他向吴哥借了还没还的丰田,完全可以送何雨去,或者把钥匙给何雨让她自己去。
气头上的宋泽林哪里想那么多,心火上涌,花洒里倾泻的凉水都不能消减半分,负气地想,走吧走吧,都走吧,你就跟你的工作客户,你梦寐以求的房子过一辈子去吧,反正我也是可有可无的!
可是看着温馨的空空的房间,宋泽林还是一阵酸涩,阿雨,你可知我是要向你求婚的啊。我这样算什么?
前台有电话打进来,问他是否要续租,宋泽林不明所以,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续租?这房子难道不是提前付了,或者退房再结账的?他人还在呢,这么就莫名其妙催他交钱,怕赖账么……
莫欺少年穷,镜子里刚毅分明的脸在提醒着,少年时代,其实早远去很多年了。也的确不能说是小孩子了,宋泽林自嘲一笑。
“先生,是这样的,您这间房是钟点房,当时说好是三个小时的,现在快到时间了,您看是续租还是?”
一小时洗澡叙旧,一小时正事,还有一小时吃蛋糕。阿雨,你这精明劲儿都花在我身上了呵。
钟、点、房,宋泽林咽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憋出两个字“退了”。何雨啊何雨,我该夸你吗,勤俭持家?冷笑一声,换上之前穿来的衣服,无所谓,脸都没了,衣服干不干净有什么关系。
他在买钻戒时,不也是窘迫吗,可换到何雨带给他的一点点不体面,就接受不了了。
还是那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
情侣之间,不是一条心的话,是很难从“合理”走向“合法”的。
总是谈钱是很庸俗,何雨也不想这样。
这是个价值观扭曲的时代,一切向钱看,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不可能不受影响,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现在物质条件都那么好了,精神病却越来越多,很多人都追求灯红酒绿、宝马香车,把出轨、一夜情这种事当作谈资。
但,在奋斗了十年的城市里,买下一栋经济适用房,这真的是再本分不过的梦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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