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商意兴阑珊地下了楼阁,故意把地板踩得咯吱响,像在初练二胡,咿咿呀呀,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哪里有半分待嫁少女的步伐姿态。
远远的就看见,萧元漪的眉宇比刚才还皱。
“嫋嫋,你过来。”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程少商站定,不情不愿地回过头,神情萎靡,耷拉着头往萧元漪的方向走来。
“阿母。”
“你还知道我是你阿母?”
程少商错愕地迎上一掌,瞳孔里好像能冒出无数的星星,金色的、炽热的。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明明就是他们苛待嫋嫋,阿母没听到吗,他们连弄死我的招数都想好了,你不去找他们,却来打我?我可真是您的亲女儿啊……”少商的眼睛里漾起了泪,说话时掷地有声,没有染一丝哭腔。
程少商也不知道怎么了,当时受军棍时疼得死去活来,她也就是一直嚎,也没有哭,可这一耳光,真心打得她委屈异常。
“我打你需要原因?嫋嫋,你平日里就是这样看长辈笑话的,你二叔母从小就是这样教导你的?”萧元漪也觉得掌心发烫,再看那张小脸,泛起了“高原红”。
“……疼吗?”
少商不在意笑笑,明明像溅起的锅烧开的油,可依然云淡风轻的语气:“在毁容之前,应该还能承受十个巴掌吧!”
“阿母是不是觉得特别挫败,两个兄长都那么优秀,为什么会有一个拖后腿的我?而且想尽办法把我这棵歪的树掰直了,可是屡屡失败呢,”少商似乎并不将这些视为缺点,继续道:“阿母更无法接受的是,二叔母那样的女子,却能生出姎姎阿姊这样好的女儿,而我,和姎姎阿姊天天玩在一起,为什么她的优点我完全没有吸取到呢?”
“至始至终,您何曾在意过对我的关怀和教育,您只是在意只是君姑的态度、丈夫的爱、子女的荣耀罢了。”
“你——”萧元漪被气得说不出话。
头又开始疼了,唉,萧元漪亦在责怪自己,怎么就是做不到和嫋嫋说两句和软的话呢。
“嫋嫋,我不是要来骂你的。”
“你长大了,我想我已经管不了你了,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虽然早先莲心已经说过相关消息,但亲耳听到的还是不一样,阿母不是开玩笑,当真肯放她出去见识这个世界?
“你不是素来与三叔母亲近,你三叔即将要去骅县赴任,你便跟着一起吧。待你三叔职位再调动时,你再考虑要不要回家吧,随你。可能真就是那样,人教人怎么也教不会,事教人一遍就够。你,照顾好自己吧。”
“那,阿母,明日裕昌郡主生辰,我可以不去吗?”
莲心拽了一下四娘子袖子,眼神再明显不过:您刚刚不是还答应凌将军会去。
不是,她去不去,跟凌不疑有什么关系?裕昌郡主喜欢凌不疑,京都人尽皆知,凌不疑却向她时不时示好,这不是引了众怒么……
不去也好,程少商的小算盘是,自己可不止一次在凌不疑的事上得罪了郡主呢。
“不可以,你跟姎姎一起去,也有个照应。记住,不许闹事。”
“好吧好吧。”
……
明天来得好快。
又是天没亮就起床的一天,不过这次是托莲心那丫头的福。程少商眼睛都还没睁开,就被莲心推到梳妆台前面,她严重怀疑,莲心是“公报私仇”,因为昨天莲心就是这么被摇醒来的。
“我好困。”
“小姐,我也很困,但是……”
哦,天呐,她好讨厌但是。
“……为了您今天能够艳冠群芳,把郡主的风头抢下来,婢子可是没少花心思,光是发式就研究了一百多种呢……”
程少商含着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莲心,我觉得吧你以后不当丫环了,去开个铺子当梳头娘子,挺好。”
“四娘子哪里话,我一辈子都是您的丫环。”
“那可不行,难不成你跟着我一辈子不嫁人?我知你心悦符登,你什么时候想嫁了跟我说,我给你置办嫁妆,风风光光把你送出去,到时候我要认你做义妹!”
“小姐,这怎么说到我了啊……”
“不是,我没整明白,裕昌过生日,我打扮那么漂亮做什么,又不去撑场子。何况我俩本就有矛盾,能避则避,如果喧宾夺主,闹得谁都不好看。”
“那就更要打扮了,我的小姐。您想啊,裕昌郡主为何对您有敌意?凌将军是一个原因,另外的,难道不是因为郡主天然的优越感?如果还是一切从简,粗衣木簪,不仅让郡主和那些贵女笑话咱们曲陵侯府,凌将军也会看到您的窘境的。”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我不喜欢和那些贵女打交道,他们笑话与否,我有必要在意吗?萋萋阿姊也会去,到时候我就和堂姊、萋萋阿姊挨着坐,至于凌将军,京都所有少女爱悦的郎婿,可能年纪也不用卡得那么死,不只少女,少妇、老妇都喜欢这样的好皮囊,我何必跟他们争宠。要我说,以后嫁凌将军的女子,肯定英年早逝,为何?被所有女子嫉妒死的!”
“哎,你这发式搁哪学的,有点好看耶,把时下流行的几款都比下去了,哪儿学的?”
莲心羞涩一笑:“我说了,小姐要保密。”
“保密保密,我口风可严了。”
对呀,像朵大喇叭花,休息时可严了。
“符登教我的。”
这就是所谓,高手在民间?
符登那小子,还会梳头?
程少商一脸不可置信:“他这,自学成才吗,还是有名师教导?”
“‘朝槿’的姐姐们教的,我也去了,符登学得比我扎实,回来教我了。”
朝槿,意思是早上的木槿花,而花,一般象征女子的美丽容颜。朝槿是全国唯一一家官方授权的艺术机构,通俗来讲,国家允许的妓院。
程少商端着铜镜,揶揄道:“只是去学习梳头?”
“对啊!我可以向天保证,我……”
程少商拿青提塞到莲心嘴巴里:“我相信啦,咱们女子,怎么可能会流连朝槿那种地方呢,就算要质疑,也是质疑符登吧!”
“那小姐有没有生气啊,那里的姐姐毕竟……”
“自力更生,不算丢人啦。这世上多少男人去照顾生意啊,影响男人名垂青史了吗,既如此,为何只看轻她们呢,就很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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